此人是御史中丞段良秀，是榮安王一脈的重臣，掌御史臺，擔監(jiān)察百官之責。

    “哪個宮女？”晏枝問。

    “請陛下宣召宮女玲瓏上前作證！”段良秀道。

    “宣?！?/br>
    不多時，一個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倒在梁帝與眾大臣面前：“奴婢玲瓏，是曦貴妃宮里的侍女?！?/br>
    “玲瓏，”段良秀冷哼一聲，“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訴穆夫人！”

    “是、是……”玲瓏磕了個頭。

    “既是要審，把曦貴妃也請出來吧?！标讨Φ?。

    梁帝沉吟一聲，喚道：“召罪妃晏氏來見?！?/br>
    過了片刻，晏明珠被押進大殿，她已不復上次晏枝所見的狼狽，面上只化了淡淡的妝，長發(fā)挽了個簡單的發(fā)髻，插了一支樸素的銀簪，但骨子里的絕世風華卻展露無遺。

    任誰看了，都覺得她依然是姿容無雙的曦貴妃。

    她跪在梁帝面前，不卑不亢：“臣妾拜見陛下?！?/br>
    梁帝心里一顫，恍然間想起了兩人的曾經(jīng)，十余年的夫妻過往夾雜了許多痛與恨，但也并非只有這些。這個女人，曾經(jīng)望著他的眼神里滿是愛慕與憧憬，那么熾烈，那么灼人，那么令人心魂蕩漾。可現(xiàn)在宛如一攤死水，冰冷絕望。

    自知始末的梁帝眼眸中浮現(xiàn)出一絲愧疚，但很快便冷了下來，他并未出聲，讓晏明珠跪在地上，同宮女玲瓏道：“說說你所看見的?！?/br>
    玲瓏顫聲道，“大約三日前，子時剛過不久，是奴婢夜里當值，奴婢聽見貴妃殿里有古怪聲響，擔心是遭了什么蟊賊，驚擾了貴妃休憩，便前去查看。方推開殿門，便瞧見貴妃不知道在殿里擺弄什么，影子投在紗帳上，像極了張牙舞爪的厲鬼。偶爾還能聽見清脆的鈴鐺聲響和一些咒語似的碎碎念。”她停了一下，下意識看向晏明珠，但晏明珠一言不發(fā)，也不反駁，平靜地聽她說話，她心里忐忑了一下，繼續(xù)道，“那段時候，貴妃不許別人夜里在殿里值守，奴婢們只能守在殿外十步遠的地方……也不知道這樣的情形出現(xiàn)了多少個晚上。奴婢當時被嚇了一跳，不敢說話，把這事藏進了肚子里。后來聽說在貴妃宮里竟然搜、搜出了……”

    她嚇得跪趴在地，全身顫抖地說：“搜出了巫蠱之術(shù)，為了殿下龍體著想，奴婢才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圣上明鑒?！?/br>
    “穆夫人，你可聽清楚了？”梁帝冷色睨著晏枝。

    晏枝淡淡道：“聽清楚了，但是陛下，她看到的只是剪影，說出的只是自己捕風捉影的猜想，沒有一個字落實在曦貴妃真的使用了巫蠱之術(shù)，陛下難道不想問問曦貴妃她究竟在殿里做什么嗎？”

    梁帝蹙眉，看向曦貴妃：“你還有什么話說？”

    “臣妾有話說，”曦貴妃低垂眉眼，神色淡然冷靜，道，“臣妾確實遣退了所有侍從，但并非是為了施展巫蠱之術(shù)，而是為了替陛下祈福?！?/br>
    “祈福？”梁帝冷哼一聲，“荒唐！”

    曦貴妃：“陛下是紫微星降世，自有天兆庇佑，本該福運連綿，壽與天齊，但近來星象顯示，有黑氣迫近，遮擋了紫微星的光輝，是以陛下身染疾病，龍體有損。臣妾心系陛下，常常向起居郎詢問陛下身體如何，這才瞧出端倪，若是陛下不信，可召見起居郎黃垣問話，問問他，臣妾是否時時刻刻都在陛下看不見的地方關(guān)心著陛下的圣體?！?/br>
    說到最后，她神色坦然地抬頭看向梁帝。

    梁帝一怔，下意識避開她的目光，冷聲道：“召黃垣問話?！?/br>
    片刻，黃垣跪倒在御前，坦誠道：“回稟陛下，曦貴妃確實常常詢問陛下圣體，自臣擔任起居郎至今，日日如此，從未遺漏?！?/br>
    “陛下，”曦貴妃又道，“一個月前，陛下外出狩獵，染了風寒，半夜咳嗽的時候可還記得有宮侍送去一碗姜湯？那是臣妾吩咐宮侍備著，臣妾自知有罪，罪在深愛陛下，隱瞞陛下做了這等窺伺之事，但臣妾絕無戕害陛下的心思，否則——”她輕輕咬唇，聲聲堅韌道，“必遭五雷轟頂，身消魂散，不得好死！”

    ===第63章 第 63 章===

    場上無一人發(fā)聲, 都被晏明珠決絕的誓言震懾到了。梁帝一時無言，震驚地看著晏明珠。

    晏明珠磊落地與他對視，一雙清妙眸子里對梁帝之心展露無遺。

    梁帝嘴唇顫抖了下, 想要說些什么扭轉(zhuǎn)局面, 可反駁的話語都堵塞在喉嚨口, 情緒頓時上沖, 讓他連聲咳嗽起來。

    晏明珠臉色一變, 下意識關(guān)切地低喚：“文治！”

    梁帝渾身一凜, 情愫頓時涌上心頭，但被他強壓下去, 他厲聲呵斥：“放肆！誰準你直呼朕的名字！”

    晏明珠臉色煞白，低下頭去。

    大太監(jiān)上前給梁帝遞去一杯熱茶，梁帝飲下，神色稍緩, 險些被情緒沖昏了的頭腦也漸漸冷靜下來，他掃視一眼御下眾人，目光落在大理寺卿唐封川的臉上，問道：“唐愛卿如何斷案？”

    唐封川上前，斟酌片刻, 道：“此宮女所言確有模棱兩可之嫌, 她并非親眼所見, 只憑一番臆想，所作證詞不足以證實貴妃所作所為。但是，從貴妃宮中搜出的巫蠱之物確實證據(jù)確鑿, 方才穆夫人一番言辭，有狡辯之嫌，不足以證實那些巫蠱之物非貴妃宮中之物?！?/br>
    梁帝看唐封川的眼神中多了些許欣慰與贊賞, 贊他秉公執(zhí)法，毫不偏頗，他轉(zhuǎn)而看向晏枝，道：“穆夫人還有何話說？”

    “我想知道，是怎么從曦貴妃宮里搜出巫蠱之物的?！?/br>
    “是曦貴妃宮里宮女所為，”段良秀道，“請陛下宣夏荷進殿！”

    “宣。”

    隨后，一個宮女走了進來，她三十余歲，是從曦貴妃進宮開始便一直跟在曦貴妃身邊的人，曾是曦貴妃十分信任的人。

    巫蠱一事正是她告發(fā)的曦貴妃。

    她較之前面那個宮女要冷靜許多，叩拜過梁帝后便將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轉(zhuǎn)述出來。

    聽完，晏枝踱步到她身邊，問道：“這的確證據(jù)確鑿。”

    “哼。”段良秀發(fā)出一聲不屑的輕哼。

    晏枝道：“你因而要用巫蠱之物陷害曦貴妃??？”

    “奴婢沒有，”那宮女跪趴下來，道，“奴婢以陛下圣體為重，斷不敢做此為禍天子的惡事，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