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孩也貼心，這都冬天了，孩子臉上居然沒皴裂，這在村里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寶貝了。

    再看身上的衣服，穿的倒不特別厚，但孩子手心也熱乎乎的，小娃娃火力旺，也證明體質(zhì)確實是不錯。

    盡管有可能還是比不上普通的健康孩子，但珍珠已經(jīng)覺得非常好了。

    她昨天夜里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孩子抱到身邊看了大半夜。

    真是怎么看怎么愛。

    正逗著孩子呢，呂媽看著兒子，有點猶豫：

    “大成啊，我跟你爸明年真要去帝都??？”

    她環(huán)顧四周——這好好地，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在這兒，冷不丁去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

    “得去?！?/br>
    大成知道他媽的心思，這會兒毫不猶豫的說的道。

    “媽，您光想著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怎么不想著您兒子孫子呢？”

    這個問題電話里已經(jīng)說過好多次了。

    “我們那邊也忙，沒空照顧孩子，還得靠你們搭把手……但小寶總不能老跟我們分開。”

    “再說了，小海年紀(jì)還小，成績正是需要抓緊的時候。我跟珍珠在帝都聯(lián)系了個學(xué)校，去了補補課，把進(jìn)度趕上去，就能上帝都的初中高中，回頭高考都比別的地方輕松一些。”

    “還有，你們倆的身子現(xiàn)在也沒那么硬朗了，擱這村里邊，又沒有別的收入，還能有種地的力氣嗎？種地能有幾個錢？”

    他一邊刷漿糊貼對聯(lián)兒，一邊認(rèn)認(rèn)真真跟呂媽分析。

    “我跟珍珠在帝都，如今也不是沒有住的地方。一個院子不比咱這屋小，珍珠每天做包子，我每天忙著工地裝修的事，家里也沒人看著，回來也吃不上一口熱飯……”

    有些話嘛，聽聽就行，主要是把父母都接到帝都去。

    年齡大了，可不能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干農(nóng)活了。

    ……

    “你們倆跟過去，一來可以幫忙帶帶小寶，二來小海上學(xué)，我們倆回家，也能有個熱飯吃，對吧？”

    呂媽早就從電話里聽他們不止一次的說這些。

    道理她心里都清楚，只不過一時還是不舍，所以最后才那么說。

    如今見小海的學(xué)業(yè)都扯上了，再想想工地里干活也吃不上什么好的……一咬牙，到底下定決心，不吭聲了。

    然而轉(zhuǎn)過身，進(jìn)廚房準(zhǔn)備年貨時，眼眶卻有點紅。

    ——大成剛才規(guī)劃的好好的，家里人人都安排上了，可就是沒提麗麗。

    這對兄妹……到底是緣分盡了。

    造孽呀，這麗麗咋成那樣了呢？

    …

    呂成其實看到他媽紅眼眶了。

    但是他媽不提，他也就不提。

    他在帝都，如今跟珍珠兩人比著學(xué)習(xí)，了解消息的渠道多著呢。

    不說別的，珍珠都會上論壇了。

    她知道麗麗天天寫，心里頭就防著她，時不時就要去搜一下。

    有段時間看她沒寫了，雜志故事停留在半半截截的地方，他心里其實還松了口氣。

    珍珠嘴上沒說，表情也是滿意的。

    原以為這茬兒就過去了，可誰知，到年底她一時突發(fā)奇想，又搜了搜名字。

    ——這下可好！

    點進(jìn)真名的帖子看看，又追到文章里看看，再一看那極品爹媽和哥嫂，還有底下讀者們的罵聲……

    這跟她原本雜志上寫的那如出一轍，只是換了個殼子罷了！

    這還有什么不懂的呢？

    再一看收入，夫妻倆都沉默了。

    ……

    一個月三萬塊錢。

    三萬塊錢，在如今都趕得上好多人一年的收入了。

    可麗麗一個月拿著這么多錢，家里卻沒收過她的一分一毛，甚至連電話都沒打過。

    珍珠氣的又在家里破口大罵，要不是一家人丟不起那個臉，還要好好過日子——她保準(zhǔn)這會兒都罵到學(xué)校去了。

    還是呂成安撫她：

    “算了吧，今年學(xué)費咱家也沒交，我看她還上著學(xué)呢，能自己賺錢也行。你就當(dāng)是個遠(yuǎn)房親戚吧，不來往的那種。”

    這話一說，珍珠滿腔的怒火，噗的一聲就xiele。她似笑非笑的看著大成：“遠(yuǎn)房親戚？”

    呂成低下頭來。

    麗麗在里寫她的家庭多么封建愚昧，寫他的哥嫂是如何惡毒又貪婪……

    他心里當(dāng)然也生氣。

    可是能怎么樣呢？真要把事情做絕鬧到學(xué)校去嗎？

    只能這樣子了。

    一個遠(yuǎn)房親戚罷了，以后都不來往了。

    珍珠心里也明白這事兒，撕破臉皮不可能的，就這么著吧。

    如今看到呂成的眼神，她也笑了笑，低下頭接著哄兒子，不再多說話了。

    ……

    晚上呂成是吃了飯才出門的。

    村子不大，跟他們交情深肯借錢的，也就周邊這些戶人家。

    他挨家挨戶的走，每家都拎著糧油煙酒——村里人情大過天，做事不能用商業(yè)上的那一套來。

    真要是講借錢利息的話，恐怕十有八九要翻臉結(jié)仇。

    還不如折算成這些平時舍不得的昂貴煙酒，一來大家伙借錢那么些年，他們也表示謝意。

    二來，也是有那么個體面在。

    不得不說，所有看到這些煙酒的人，臉上就再沒有不滿意的。

    村里頭大家的錢無非也就是存銀行，死期一年才多少利息？

    這些煙酒又值多少錢？

    再加上這些都是平時舍不得買的，如今像是白得的一樣被人家送過來……

    也虧得是吃過飯了才來的，不然呂成在第一家就脫不了身了。

    ……

    小海也跟著一起。

    他如今也十四歲了。

    在農(nóng)村，這個年齡半大不小，也該知事了。

    家里頭借的這些錢，他心里都有數(shù)。甚至因為一直在村里，有時候知道的比他哥嫂還更清楚一些。

    等到全部的錢還完，呂成手里總共也只拿回來三個借條——當(dāng)初借錢的時候村里幾乎都沒有拿借條。

    也就是兩個數(shù)額比較大的，呂成自己心里過意不去，這才執(zhí)意寫了。

    漆黑的路上，三人拿著手電筒照著，步伐走得又輕快又雀躍。

    小海在身邊跟著，這會兒有點兒不太確定的問：

    “哥，我明年真要去帝都嗎？我聽說去外地上學(xué)，借讀費好高。”

    呂成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哥給你弄戶口。你好好學(xué)習(xí)，過了年去帝都就給你報輔導(dǎo)班，你把成績跟緊就行了?！?/br>
    小海點頭。

    “我肯定能行的?！?/br>
    他在鎮(zhèn)上的初中，學(xué)習(xí)成績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到大城市心里頭有忐忑，也知道肯定會跟不上，但是……他才不怕學(xué)習(xí)呢。

    聽他哥說，如今債還了，日子一天天好，去帝都到時候頓頓有rou……

    有這句話，他學(xué)習(xí)肯定更有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