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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字。這一來一回總共不過六個字的對話,如同某種默契的暗語,重新打開了兩個人之間溝通的渠道。陸離又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在朋友圈里記敘中影校園里的生活。他寫深秋清晨,研究生樓前慢慢變紅的柿子樹;寫自己如何指點賴床遲到的同學抄近路趕去出晨功的cao場;寫宿舍的男生翻墻去隔壁大學的食堂蹭飯;寫26表演1班與2班互相爭奪排練室、積木和景片……此間種種樂趣,過去如此,未來亦不會改變。北京的深秋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剛剛看罷了香山的紅葉,清晨就開始降霜。當南方來的學生開始見識暖氣的威能時,第一學期的期末教學匯報內(nèi)容也已經(jīng)定了下來。期末匯報是中影表演系的傳統(tǒng),也是絕大多數(shù)學生大學四年噩夢的根源。低年級的匯報相對來說還比較簡單——散文朗誦,前提是散文必須自己創(chuàng)作、并通過老師的審核。于是乎,26級表演系就臨時變成了中文系,無論宿舍還是排練室里,白天黑夜都充滿了低吟高頌,偶爾還會伴隨著幾聲悲愴的怒吼。最悲慘的是,好不容易寫出來的散文又因為無病呻吟、聱牙佶屈,甚至涉嫌抄襲而一遍遍地臺詞老師打回重寫。也難怪陸續(xù)通過的學生們?nèi)氯轮Y出一本散文集,將嘔心瀝血之作流傳后世。在這方面,陸離倒是一點都不緊張。他是1班學生里最早通過的那批,用于準備的時間非常充裕,甚至還可以幫忙改改馬蒙和王若秋的散文。11月24日,陸離突然接到了安娜姐打來的電話。安娜說知道他家里經(jīng)濟拮據(jù),沈星擇年末接了一部民國戲,問他有沒有時間做跟組助理,工資待遇一切從優(yōu)。美差當前,哪有推辭的道理。陸離應承下來之后再問工作地點——卻是在秋山影視基地,去年那場慘烈車禍發(fā)生的地點。陸離忽然覺得沈星擇是在試探自己。沈星擇的懷疑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這已經(jīng)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沈星擇一旦找到了答案,會做出什么反應。陸離幾乎可以百分之九十九地肯定,他會發(fā)狂。自從把陸離從醫(yī)院接走的那天起,沈星擇就一直反對陸離繼續(xù)拍戲。聚光二十年的賣身契,被他擅用職權,運作成了無限期的強制休養(yǎng)。后來,賣身契最終被廢除,但沈星擇依舊固執(zhí)己見,反對陸離全身心地投入事業(yè)。而車禍儼然就是他這種偏執(zhí)保護欲的最強佐證,不難想見失而復得之后,他的偏執(zhí)必然會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不想徹底淪為沈星擇的禁臠,這始終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是自從金琮晚會之后,陸離的心里又開始浮現(xiàn)出另外兩種不同的聲音。一種聲音,希望沈星擇盡快走出記憶的迷宮,不再留戀于過去的陰影。而另一種聲音,竟是在嫉妒著過去的他自己,嫉妒那具死去的rou體在大火中煉成了一把鎖,鎖住了沈星擇的心臟。無論如何,立刻改口拒絕只會引來更大的懷疑。陸離唯有姑且應承下來,然后安靜等待著寒假的到來。——————————————這個冬季,比去年的要暖和一些。氣象預報說京城昨晚下了一場大雪,但是東部沿海的X市依舊綠意蔥蘢。說服母親同意了他的寒假打工計劃,陸離收拾好簡單的行李,冒著寒風來到海嶺影城的側門等候。五六分鐘后,人跡罕至的街頭緩緩駛過來一輛車,在他面前停下。陸離愣了愣——車牌號倒是對上了,可他原以為自己等的是劇組面包車,哪知道開來的卻是一輛GMC商務之星。司機下車來幫他擺放行李,電動車門也緩緩開啟。坐在前排獨立座位上的人,正是沈星擇。距離三合居的那頓飯已經(jīng)過了快三個月,乍一見面陸離竟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兩個人一個車里一個車外,默然對視了幾秒鐘,還是坐在后排的安娜姐忍不住了。“凍死了快把車門關上啊!”后排除了安娜姐之外,還放了一些行李和包、外套等物品。盡管有點僭越,可陸離也只能坐到沈星擇右邊的座位上。他沒話找話:“沈哥,好久不見。恭喜你成為影帝。”沈星擇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不叫師哥了?”“……師哥?!?/br>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離忽然覺得自己被沈星擇占了便宜。好在沈星擇本就話語不多,一路上恐怕也是勞累了,因此沒有再說什么。一車的人便也跟著保持沉默。開始的半個小時,陸離還會擦擦玻璃上的水汽,看幾眼窗外風景;但是暖氣和不流通的空氣很快就弄得他昏昏欲睡。在意識模糊之前,他為自己系上了安全帶,又偷看了一眼沈星擇的腰間,這才安心地閉上了眼睛。不愧是專職司機,車開得十分平穩(wěn)。陸離以為自己并沒有睡多久,可突然間,一陣尖銳的汽笛聲刺穿了他的夢境。過去與現(xiàn)實穿透在了一起,他駭然睜大了眼睛,正好看見掛著霧氣的車窗外有一團龐大的黑影一閃而過。是工程車!陸離拉起衣袖擦了擦玻璃。車窗外的景色頓時躍入眼簾——車輛已經(jīng)行駛在了秋山基地前的公路上,就是去年夏天出事的路段……雖然早就做過心理建設,但是真正到了這點兒上,陸離依舊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他甚至覺得掛在脖子上的護身符里好像藏著一塊冰,寒意一陣陣地刺激心口。“你在看什么?!?/br>沈星擇的聲音冷不丁地從身旁傳來。發(fā)散的情緒和思維在一瞬間迅速收縮,陸離飛快調整好表情,扭過頭來。“師兄,我們好像快到秋山了。”沈星擇顯然早就醒了,此刻正戴著黑框眼鏡,手中拿著劇本。“你怎么知道快到了?!彼麊栮戨x,“以前來過?”“沒來過。”陸離搖頭,又舉起了手機,“但是我有定位。”沈星擇看也沒看陸離的手機,就好像篤定了里頭甚至連個導航軟件都沒有安裝。他平靜地看著陸離的眼睛:“你知不知道,在這條路上發(fā)生過什么?”陸離不做聲了,他已經(jīng)可以肯定沈星擇是在試探自己,但他決定當著沈星擇的面,把這場戲演下去。“知道?!?/br>“有什么感想?!?/br>陸離低頭尋思了一會兒,仔細撇除掉所有不能說的話;又自我斗爭了一番,爭取保留下了一些。“……剛開始很驚訝,后來覺得遺憾和可惜。但是實話實說,這地球缺了誰不都是一樣在轉。都說坐地日行八萬里,一年半五百多天,差不多就是從地球到金星的一半距離。其實我們早就遠離了過去、遠離了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