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們在收編戰(zhàn)俘，蕭衍摘下頭盔，長發(fā)散落，青絲被鮮血染紅。

    他盤著雙腿坐下，后背斜靠著身后尸體堆成的小山，面容在月光和刀光里明明滅滅。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每天夜里都掙扎在那個夢里出不來。有時候都讓我分不清，到底哪個是夢，哪個是現(xiàn)實。

    夢里我娘死了，就死在那場大火里。我和定北侯府的關(guān)系很僵硬，輕信了鬼方布下的迷陣，以為是侯爺要殺我娘。

    我沒有像這一世一樣，因為熟悉侯爺?shù)臑槿?，一看到那些所謂的證據(jù)，就懷疑有人挑撥離間，所以一路追查到底，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而是輕信了偽造的證據(jù)，恨上了侯府。

    和定北侯府這個龐然大物相比，我的力量太渺小了，我蟄伏起來，像一條毒蛇一樣，等著報復(fù)侯府。

    我和你父兄不死不休，你也沒有拒絕七皇子的求婚，他登基為皇，不過他沒有封你為后，我最后看到的結(jié)局里，你是皇貴妃，我被終生囚禁到天牢里。”

    陶然沒有想到，他居然夢到了前世，那是她在書里寫的他的命運。

    蕭衍的手撫上自己的面龐，“我的臉上全是燒傷，就像是一只丑陋的惡鬼，眼睛也瞎了。”

    他撕開被血浸濕的衣服，折成布條綁在雙眼上，然后向著陶然走來，“你能理解嗎？我自己試過幾次，蒙上眼睛以后，我居然走得那么穩(wěn)，就像真的是個瞎子?！?/br>
    陶然抱住他，他的身形太高大了，她的高度尚且不到他的肩部，他身上還在滴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他殺的那些帝國兵將的。

    她雙手環(huán)著他的腰，把臉靠在他的胸膛，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嗯?！?/br>
    蕭衍：“我真像一個怪物?！?/br>
    “那我就是怪物的妻子?！碧杖货谄鹉_尖親吻他，柔軟的雙唇有一股奇異的溫度，溫暖著蕭衍冰冷的心。

    系統(tǒng)：“又出bug了，他居然掙脫了世界意識，明悟了前世?！?/br>
    陶然：“好心疼他啊，我以前對反派下手是真狠，只有男主是我親兒子，我是反派后媽?！?/br>
    以前反派只是一個紙片人，她一點也意識不到那是什么樣的傷害，只是在電腦上敲出幾行字罷了。

    可當(dāng)這個人，換成了她的戀人，她就只剩下心疼了。

    系統(tǒng)：“狗比作者，你有這樣幡然醒悟的心態(tài)很好，俗話說得好，浪子回頭金不換，反派未來的幸福就交給你了！”

    蕭衍還是會被噩夢糾纏，陶然握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說著，“我在這里。”

    在這對親密關(guān)系里，陶然和蕭衍就像是掉了個似的，以前是蕭衍想方設(shè)法地給陶然找樂子，現(xiàn)在是陶然絞盡腦汁地哄蕭衍開心。

    他太患得患失了。

    總怕如今的一切是夢，一旦美夢醒來，他又回到那個陰森森的天牢里。

    陶然給他畫卡通畫，里面記錄著兩個人認識以來的每一個場景，然后編成小冊子，翻得快的時候，像是在看動畫。

    提醒著他：“這都是真的。”

    她也為他洗手作羹湯，其實她在現(xiàn)代都沒怎么做過飯，讀書的時候吃食堂，后來就吃外面的餐廳或者外賣。

    她燒的菜是各種各樣的黑暗料理，什么橘子炒rou、西瓜拌飯，蕭衍總是吃得干干凈凈。

    他慢慢卸下了堅固的心防，那冰壁在日漸融化，在陶然的治愈下，偶爾也會露出無憂無慮的少年模樣。

    陶然在這個世界待了很久。

    她和蕭衍是世人眼里的神仙眷侶，雖然她因為那場大火的緣故沉睡十五年，還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但他們一起撫養(yǎng)長大了小皇帝。

    曾經(jīng)有很多人以為，這對義父子會反目成仇，畢竟是天家，畢竟關(guān)乎大權(quán)，連親生父子都有可能cao戈相向。

    但攝政王并沒有像大家以為的那樣把持朝政，小皇帝才長到十幾歲，蕭衍就放權(quán)給他，騰出更多的時間陪陶然和方瑜。

    小皇帝也沒有像別人以為的那樣忘恩負義，他敬重自己的義父，也親近義母，真的把他們視為親人。

    他非常孝順，雖然是個干兒子，卻比很多有骨rou之親的人，還要做得更好。

    他所生的每一個子女，都請攝政王賜名，還抱了最疼愛的兒子，養(yǎng)在陶然膝下。

    最后，系統(tǒng)把陶然送回了現(xiàn)代。

    在陶然離去的那一剎那，書中世界忽然定格。

    一切以一種超脫時間、空間的方式倒退、重演。

    最后的畫面里，蕭衍穿著破破爛爛的囚衣，被困在一間陰暗潮濕的牢房里，只有一扇鐵窗還能灑進來些許月光。

    他似乎是在通過那扇鐵窗，看向外面的世界，可也只是似乎而已，他的雙眼沒有一絲一毫的神采，早就瞎了很多年。

    迎著那幽冷的月光，能看到他臉上一道又一道傷疤。

    他低聲一嘆：“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又是一次紅塵劫?！?/br>
    一道人影從那片世界里脫離，站在時光長河之外，長身如玉，氣質(zhì)清絕，如同來自開天辟地的亙古洪荒，不死不滅。

    古神閻浮。

    藍團子恭敬地侍立在祂身邊：“主上，您醒了。”

    祂道：“她不是陸云瑤，她是誰？”

    藍團子憤憤不平：“司命真君給您穿小鞋，居然直接把一個凡人寫的，演化成您歷紅塵劫的世界，還讓您成為里面最悲慘的反派。

    古神渡紅塵劫不過是例行打卡，他有必要把您搞得那么慘嗎？我實在看不過去，就借著擔(dān)任‘讀者怨念系統(tǒng)’的職務(wù)之便，把那個作者陶然塞進去幫您了?！?/br>
    “陶、然?！鼻耙粋€字微卷舌頭，后一個字以平聲收尾，從神祇的口中念出這個名字，好似一曲古老的詠嘆調(diào)，“我要她。”

    藍團子：“您的旨意就是我的意志！”

    陶然回到了現(xiàn)代，一切還停留在她離開前的模樣。

    系統(tǒng)抽離了她的記憶和感情，她只記得自己幫它做過一個任務(wù)，拯救了書里悲慘又偏執(zhí)的反派，但具體都做過什么，她想不起來了。

    系統(tǒng)說，是因為她當(dāng)初離開那個小世界的時候，哭得太慘了，怕她承受不來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才幫她封印的。

    “等你以后積攢夠積分，心境也歷練上來了，可以幫你解鎖那些記憶哦！”

    “彳亍口巴?！?/br>
    沒心沒肺的陶然，不再糾結(jié)這件事，準(zhǔn)備繼續(xù)自己之前策劃好的旅行。貧窮讓她不敢選擇出國游，只能在周邊城市玩一玩這樣子。

    系統(tǒng)化身的藍團子，揮舞著一條小手絹，像是在招攬客人：“客官，有沒有興趣再幫人家做別的任務(wù)呀？干得好了有金錢獎勵，月入百萬不是夢！到時候巴厘島、馬爾代夫任你飛?！?/br>
    陶然立馬屈服于金錢：“搞起~”

    第21章 變形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