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剛洗漱過，套了一件松垮的白色背心，穿著居家的灰色運動褲，露出來的手臂肌rou線條流暢漂亮。

他的頭發(fā)都被潦草地攏向后腦，只有幾縷全濕的晃在額前。陳南一比他稍矮半個頭，微仰頭和他說話，目光便不自覺地落到他很薄的嘴唇上。

“怎么了？”他敲開門，卻又一直不說話，賀昀遲便先開口問他。

陳南一咳嗽一聲，向后退了稍許，把鞋遞過去，“這個還你。”

賀昀遲把鞋放回鞋柜里，再直起身，手搭在門邊沒有動作。他并不急于關(guān)門睡覺，而是又像剛剛兩人在門口等物業(yè)管理員時那樣側(cè)著身，頭稍稍歪了一點角度，安靜地看著陳南一。

陳南一有些無厘頭地想起一部老港劇里的一段臺詞，大意是說行為分析學(xué)有個很簡單的理論，講人在交談時四肢的動作或許會和眼神完全相反，表情可以表演，肢體卻往往會流露出下意識。

而賀昀遲的腳尖、下頜始終沖著陳南一，表明他很愿意同面前的人交談、接觸下去。

“對了……你有沒有什么忌口或者喜歡的口味？”這次換陳南一出聲了，“我可以提前準(zhǔn)備?！?/br>
賀昀遲在腦海里快速搜尋一遍，誠實答道，“沒有。都可以?！?/br>
他像是擔(dān)心陳南一誤會他在敷衍，又添了一句，“你——店里的都很好吃?！?/br>
陳南一有點想笑，可賀昀遲又并沒有說什么很特別的話。他忍住笑意，眨了眨眼睛，主動和他道別，穿著自己的那雙灰色絨拖回家了。

躺上床時，墻上時鐘的數(shù)字剛好結(jié)束屬于12的時段，跳到了1開頭。那一瞬間，手機輕輕震動一下，是賀昀遲發(fā)來的一條消息，和他剛才回答說“還沒睡”的消息連在一起，奇妙地拉近了某種虛擬而不可見的距離。

陳南一回復(fù)了一模一樣的“晚安”，放松地讓自己陷進了柔軟的絨被中。

睡著之前，陳南一想，真實世界通常沒有童話，即便有，按照童話故事的劇情，魔法應(yīng)該會在午夜消失。他算幸運，倒霉的夜晚擁有了一個愉快的收尾，仿佛小時候正在被父母責(zé)罵，但有人從天而降，及時來敲門解救他，塞給他一把足以止住眼淚的、甜度適宜的糖果。

作者有話說：

第6章

陳南一第二天醒過來時，已經(jīng)接近十二點。

手機還停留在他和賀昀遲的微信聊天界面，退出去一看，十幾條未讀消息大多是林昂發(fā)來的。周末店里通常會更忙一些，照理，陳南一上午十點就該拎著一堆食材進廚房了。

他翻身下床，一邊刷牙一邊給林昂撥了個電話過去。

“今天中午客人還好，也就六七桌。”林昂說，“我剛發(fā)的微信你看了嗎？蘇姐說她昨晚就跟你講過有事，今天沒法送甜點過來了。”

陳南一重新檢查了一遍微信消息，“嗯?！彼催^臉，頭腦清醒了一些，“那你在門口的餐牌上注明一下，今天下午茶歇的甜點只有餅干?！?/br>
“好嘞。你什么時間過來？”

“我再烤幾盤餅干帶過去，應(yīng)該兩點鐘吧。”說完，他匆匆掛了電話，換好衣服，走進廚房開始有條不紊地做甜點。

這間公寓是陳南一父母很早買下來的，之前他上學(xué)工作都不在附近，就一直空置著。但OneDay搬店之后廚房面積稍有縮小，他就改裝了公寓廚房，方便做一些不怎么復(fù)雜的下午茶點。

忙活一個中午，陳南一拎著滿滿幾罐餅干進了店門。

午市結(jié)束后店內(nèi)人聲稀疏，只有林昂趴在吧臺附近晃著小腿，有一搭沒一搭地刷著手機。他看見進門的人，揮手道，“來了?！?/br>
陳南一把餅干整整齊齊地碼在甜點柜里，走到吧臺后清點物料，“有沒有要補的？”

“我媽剛出去買了?！绷职夯剡^頭說，“對了，晚上你去接小咪？”

林昂回家正好經(jīng)過那家寵物醫(yī)院，昨晚就直接把貓帶到自己家照顧，今早送去了約好的醫(yī)生處。

陳南一系好圍裙，點頭道，“我去接就好。”

周六來喝下午茶的客人很多，整個下午，陳南一忙得不可開交。晚市時間，他稍微喘了一口氣，又去廚房幫忙料理。

大概是昨晚睡眠質(zhì)量不錯的緣故，一天下來也沒有覺得很累。八點左右，他和林昂在三樓的工作間吃簡單的工作晚餐。林昂咬著勺子，從和自己男友的聊天記錄里翻了一張照片出來，放到陳南一面前，“這個怎么樣？”

林昂上個月新交了男朋友后，變得格外熱衷于給好友牽線介紹對象，像是某種熱戀的興奮情緒無處宣泄而衍生出的癖好。陳南一余光一掃，夾排骨的筷子停都沒停，“什么怎么樣？”

“不要裝傻?！绷职禾执蛄艘幌滤目曜?，“這人是我們家周哥的朋友，銀行工作的，比你大三歲，人帥脾氣好，無不良癖好，情感經(jīng)歷……”

“好了好了?！标惸弦皇?，“你是查過人家戶口了嗎？知道的這么詳細(xì)。”

“我是秉持負(fù)責(zé)任的介紹態(tài)度?！绷职喊咽謾C收起來，“怎么樣，還不錯吧？”

陳南一看起來興致不高，低頭咬自己的排骨沒說話。

“我讓周哥約個時間，我們一起吃飯?！绷职阂桓辈蝗莘瘩g的架勢，拍板決定道。

陳南一并未把這話放在心上，他的手機剛剛震了一下，彈出一條新消息，是寵物醫(yī)生發(fā)來的，說是醫(yī)院周末的關(guān)門時間會提前，問他方不方便早些來接貓。

總歸店里也沒剩多少客人，陳南一草草吃完飯便提前離開，去了寵物醫(yī)院。

負(fù)責(zé)小咪的寵物醫(yī)生很年輕，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蛟S是賀昀遲和他打過招呼，陳南一感覺他對自己還算熱絡(luò)。

“這里簽下名就可以了?！?/br>
診療室內(nèi)，陳南一把小咪裝回寵物航空箱后，在對方遞來的登記簿上簽名。

但他劃了一下，只劃出很淡的痕跡，應(yīng)該是沒有墨水了。年輕醫(yī)生見狀，隨手從自己的筆筒里抽出一支遞給他，“換這支?！?/br>
陳南一拿過那支筆，微微愣了一秒，隨即笑了笑。

同樣的筆他昨晚才見過，紫檀木質(zhì)地，筆身線條被車得利落干凈。

“這支筆是賀昀遲做的嗎？”他簽好名，將筆和登記簿一起遞回去，隨口說，“我在他家見過一樣的?！?/br>
“是啊?！贬t(yī)生得意道，“他沒事兒就愛大發(fā)善心地?fù)熵垞旃匪瓦^來，我敲他一點服務(wù)費而已。”他說著指指一旁裝飾架上的動物擺件，“這些也是?！?/br>
陳南一發(fā)現(xiàn)賀昀遲好像很喜歡做鯨魚和大象的小擺件，做得精細(xì)，不但家里放，還拿來送朋友。

他同那位年輕醫(yī)生告辭，拎著航空箱走出醫(yī)院，打車回家。

小咪在醫(yī)院不情不愿地待了大半天，進門便趾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