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救命，你可擔心甚么呢?！?/br>
這話倒是不假，關(guān)山自小性子野，在羅府時便偷偷跟著護院武師學功夫，也可巧那武師是個退隱江湖的大家，為著后半輩子安穩(wěn)才托庇在侍郎府上，喝了關(guān)山敬的茶，又喜他悟性高根骨好，倒真把一身武藝傳了個七七八八。關(guān)山便仗著這一身功夫護著羅世瑛到這邊關(guān)落腳，安穩(wěn)度日。

羅世瑛自是曉得他本事，卻見不得他輕忽自家安危，聞言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大了，自有主意，我又不是你主子了，原也不必說甚么都叫你放在心上。”

他臉色一淡下來，關(guān)山立覺不妙，一把抓住他手，“怎么不放在心上，你說的句句我都記著，咱倆相依為命，我若真有個甚么，你可怎么辦呢。便為著這個，我也得保重自己?！?/br>
羅世瑛輕嘆一聲，“你曉得便好。”

關(guān)山討好一笑，“我自是曉得的，莫說你一輩子都是我主子，且還是我大哥呢，我便不聽自己主子的，也得聽兄長的不是。”

羅世瑛將手抽出來，狠瞪他一眼，卻已是無氣可生了。

不一時，兩人將那菌子洗揀干凈了，退雞毛的活計關(guān)山卻是再不肯叫羅世瑛沾手的，怕那腥膻氣味熏了他，推著他進屋去，“你且去看會子書，不過兩只雞，我這里一時便得了。”

到了晚飯時分，關(guān)山將野雞并菌子下鍋燉了，又撿那酸爽適口的腌菜炒了一碟子，兩人極適意的用過一餐，待收拾了盤碗下去，關(guān)山又燒了熱熱的水來與羅世瑛泡腳。

因羅世瑛傷在右膝，那腳盆便做得比尋常樣式更深些，熱水是兌了活血通絡的藥材煮出來的，將屋子熏出一層淡淡藥香。羅世瑛坐在床邊，雙腿伸進去，那膝頭也用巾子蘸了熱水敷上，白日里走了一日路的酸痛這才覺得好些。

關(guān)山拿個杌子在床前坐了，一面挽起袖子與他揉捏傷腿，一面道：“這次配來通絡活血的傷藥比以前那些都好用，這一冬竟不似往日那樣淤腫。杜將軍尋來的這位郎中于外傷一道上當真有些本事，怪道肯花了大價錢聘來做軍醫(yī)，連帶著咱們都沾光。”

羅世瑛唏噓一嘆，“這等軍畿重鎮(zhèn)，好不好便是一場惡戰(zhàn)，多少將士新傷摞舊傷，若能得個好大夫，不知能救多少人性命。表兄愛兵如子，既有法子叫屬下們少些傷痛，多花些銀錢也是愿意的?！?/br>
關(guān)山笑道：“杜將軍這般仁義，難怪將士們都肯服他。也幸得是他坐鎮(zhèn)邊關(guān)，護著咱們平平安安的，少受了多少磋磨去?！?/br>
想當年羅世瑛流放至此，一路上因腿傷誤了行程，甫到此處，便是二十軍杖的刑罰。關(guān)山急得上火，原打定了主意要替他受刑，不想掌刑的主官便是杜澤杜校尉，待看過載著羅世瑛罪名籍貫的文書，得知原籍竟與自己同是江南余姚，不禁仔細問了一問，這一問便牽扯出兩人淵源來，原來羅世瑛生母杜氏夫人與杜澤之父正是嫡親的堂兄妹，只因杜夫人去世得早，羅侍郎又舉家遷去京城做官，便斷了音信，不想?yún)s在這邊疆遇見，論起來，兩人倒是正經(jīng)表兄弟。如此一來，杜澤自是對主仆二人關(guān)照有加。待得杜澤娶了上官之女，又因軍功升至將軍，羅世瑛并關(guān)山日子便越加好過了些。

兩人念叨一回杜澤，那熱水已是漸漸溫了，關(guān)山撤了水盆，擦干羅世瑛雙腿，與他塞到被子里去，自家就著剩水洗過雙足，拾掇干凈，便也上床來。

當日初到邊關(guān)，兩人所剩銀錢已是不多，羅世瑛那腿傷又是要長久敷藥調(diào)理的，縱有杜澤幫襯著賃了屋子安置下來，也只得儉省度日，連炭火亦不敢多買，冬日里便睡在一處取暖。兩人名為主仆，卻因經(jīng)了這一場風波，羅世瑛早不拿關(guān)山做奴仆看待，只當作共患難的小兄弟，同睡一榻也不覺有甚不妥，且他是個體虛怕冷的，關(guān)山卻是身強體健，素日里便似個火爐，偎在一處，比灌個湯婆子還暖些。待得這兩年兩人手上寬裕了，卻也是慣了在一處，猶自一床睡著。此時春夜猶寒，羅世瑛風寒才好，關(guān)山怕他冷著，更是將人摟在懷里捂著。如此這般手足相纏，氣息交融，料峭春風中，卻是一場好夢。

翌晨卯初，關(guān)山一夜好睡醒來，輕手輕腳下了地，自去廚下做飯，才生起火，便聽門板響，院外頭傳來鄭獵戶那粗聲大嗓，“關(guān)兄弟，關(guān)兄弟?！?/br>
關(guān)山生恐他吵了羅世瑛，急忙忙去開了門，“低聲些，低聲些，我大哥還未醒呢。這大清早的，可有甚急事？”

羅世瑛乃是這鎮(zhèn)上獨一份的教書先生，又是真真正正有學問的，邊關(guān)雖尚武多于尚文，待這等讀書人卻也是敬重有加，鄭獵戶忙壓低了聲，道：“我昨日歸家晚了，便不曾尋你，只得一早過來。兄弟，這兩日萬安馬場要跑馬配種，招那身手好的漢子前去幫襯。你去年也是去了的，岳場主極贊你身手，叫我?guī)г掃^來問你，今年可還能去一趟？那幾匹烈馬只得你這等漢子才能馴得住。你若肯去，待活計忙完了，今年供應的軍馬里可叫你半價銀子挑一匹走?！?/br>
那萬安馬場乃邊關(guān)第一大馬場，自來產(chǎn)好馬，邊關(guān)地廣人稀，為著出行便宜，但凡稍有家資的都要養(yǎng)上一匹，關(guān)山早便動心，何況自打羅世瑛開了私塾后，攢下不少束脩，一匹軍馬三十兩銀子，半價只得十五，關(guān)山自是拿得出來，登時便連連點頭，“去得，去得，待我送了大哥到學里，便同你去?！?/br>
鄭獵戶嘿嘿一笑，“如此甚好，你且先伺候羅先生去，我便在家等你?！?/br>
說罷走了。

關(guān)山關(guān)了院門，自去做飯，一時便搟出一捧面條，待熱水燒得了，先拿銅盆盛了進屋，見羅世瑛已醒了，道，“你先洗漱著，我這便下面去?！?/br>
待羅世瑛穿戴齊整，兩碗熱湯面也端上桌來，關(guān)山將那萬安馬場的活計說了，羅世瑛亦是點頭，“既是人家托人來問，便去幫一幫罷，買不買馬倒在其次，你仔細別叫那烈馬傷了就是?！?/br>
關(guān)山笑嘻嘻應了，待將羅世瑛送到塾中，轉(zhuǎn)身便尋了鄭獵戶去。

羅世瑛這塾中收了二十來名學生，有那七八歲才啟蒙的，亦有十七八已過了童生試的，教導起來頗費功夫，一轉(zhuǎn)眼便過了午。待到散學，已是未時，羅世瑛正要拾掇了書本回家，便見私塾門口停了寬寬闊闊一輛馬車，車前站著的正是表兄杜澤麾下校尉崔辰，不由問：“崔校尉候在這里作甚？”

那崔校尉一臉喜色，向羅世瑛一揖，“給先生道喜。今日京中來使，帶了宮中旨意，要接先生回京去。眼下人便在關(guān)上衛(wèi)所里，將軍急派我來接先生呢?！?/br>
羅世瑛先是吃了一驚，待略一思忖，倒也猜著這必是因今上登基之故，旋即鎮(zhèn)定下來，略一頷首，“既如此，我便去一趟?！?/br>
崔校尉亦是曉得他蒙冤受難在此的，眼見這天大喜事砸下來，羅世瑛卻仍是一副云淡風輕，不禁暗贊，到底是書香門第出來的讀書人，便是這派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