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才明白，他們停車的地方是飯店員工停車處。

    趙孟成和這里的老板是同學(xué)并好友，今日正月逢六，日頭好，飯店桌位難訂車位更是難，還是趙孟成的名義才走得進這道后院門來。

    趙老師薄怨：“我總是不得清凈?！?/br>
    檀越連忙奉承小舅子：“能者才多勞?！?/br>
    趙孟成：“這話你回去多和姑姑說，剝削者都只會這句奴役言?！?/br>
    檀越說他的小舅子就這點不好，他總是不受用，讓人難同他相與。

    顧湘莫名很認同檀先生的話，檀越見她面上有動容，連忙拉同盟，“是吧，顧小姐也覺得吧！”

    顧湘：“不，我不是，我沒有?！?/br>
    四個人站在微雨里，趙孟成也不理會他們的復(fù)仇者聯(lián)盟，只叫他們先上去，康櫻到底是個小姑娘，站在邊上一句不吭，凍得臉紅通通的。

    顧湘手里有趙孟成給的傘，連忙拉康櫻到傘下，再問趙孟成，“那你呢？”

    有人說話間，繞到副駕門邊，“我找你的珠子！”這話不無哀怨的意味。

    顧湘心里無端一掉落。哪怕他是君子風(fēng)度應(yīng)付她罷，反正她是受用到了。

    她更想留下來和他一齊找，趙孟成卻刻意趕她似的，“你帶康櫻先上去吧，她才開始適應(yīng)水土的人?！?/br>
    “哦。”顧湘這才應(yīng)下，暗忖間，她發(fā)現(xiàn)，其實趙老師很細心。只是礙于師生又是女學(xué)生，他有他避嫌的自覺，但真正的溫柔，是一種教養(yǎng)而又后天的規(guī)訓(xùn)，哪怕不與他（她）知曉，都總是令人熨帖乃至服帖的。

    *

    甫進拂云樓中庭，就有侍者來接待，也有人要替顧湘收傘，她沒有應(yīng)允，而是自己攏收起來，再撫平每一片褶皺，最后才套進防水的一次性傘套里。

    朱欄織花軟毯的樓梯拾級而上，顧湘能聞到濃郁的酒香，新鮮且熱烈，她酒量不差，也沒有刻意練，大抵就是顧文遠說的，隨他。

    眼下，她一步步上樓，目光卻一步步往后看，她在看趙孟成有沒有跟上來。

    突然，來往的客人里，有人下樓來，端正款款的西裝革履，他先看到了顧湘，并喊了她一聲，顧湘這才收回目光來，看清來人，紀紜。

    她調(diào)任前，總部里對她人事任命的最終欄簽核人。

    “跟誰來的？”他問她，一并看了看她前后的人。

    “朋友?！?/br>
    紀紜一身酒氣，從答應(yīng)她的調(diào)令開始，二人再無會面，“我昨天還會到你父親的?！?/br>
    “哦?！鳖櫹嬲驹谒_階下口，樓梯上停足說話，難免耽誤別人，“我還有約，紀總，就先走了?！?/br>
    上峰的人沒有說話，倒是等顧湘走到他站定的這級臺階，手一攔，他動作太快，乃至顧湘反應(yīng)過來，那根在她頭發(fā)上的羽絨早被他摘下來了，話與他的動作全無關(guān)，“分部那邊還順利嘛？”

    顧湘有點氣，但一時也無奈，只冷漠告訴他明日開工。

    紀紜手里還捏著那根羽毛，不無說教的知會她，“我說你意氣，你偏不信。還是被你家顧文遠寵壞了?！?/br>
    顧湘不聽會，蹬蹬幾步往上走，再聽紀紜幾分玩味的口吻，“行了，氣過了，過段時間再調(diào)回來吧！”

    真真一副好牌打爛的烏糟感。顧湘即刻擰眉，扭過頭來時，已經(jīng)很下臉面了，顧湘是想問他，她哪里讓他誤會了，以至于她給他們?nèi)绱藘簯蛞栏降腻e覺！

    話沒來得及出口，只見趙孟成一襲黑衣，信步往上來，一只手抄在西褲口袋里。挨他們近一些，顧湘才看見他衣肩上、短發(fā)里有落雨的痕跡。

    原本就是彼此靠右上下樓的公約意識，偏偏趙老師覺得眼前兩個人擋著他道了，他沒去和顧湘說話，只是傲慢冷漠地朝紀紜，“借過?！?/br>
    兩個男人的照面有些不對付的樣子，顧湘關(guān)心地問，也切切地看著趙孟成，“找到了嘛？”

    趙某人很尋常的口吻及面色，“沒有?！闭f罷，從她和紀紜之間擠身而過。

    顧湘追著喊趙孟成，留紀紜在原地隨他去。

    *

    今朝堂下評彈師傅唱的是楊乃武與小白菜一段，

    那楊乃武控訴：

    我這里情切切，你那里冷冰冰，我這虛名兒擔(dān)得沒來因……

    燈影幢幢，裊裊生香。前面走的人輕車熟路，后面跟的人也不問他去哪里，只跟著他走：

    “趙老師，你說幫我找到的！”

    “我只說找，沒說找到。”

    “你說珠子在你車上跑不了的?！?/br>
    “是的，它也許是跑不了，但是顧小姐自己掉的，與我無關(guān)。”

    “喂?。?！”

    ……

    13.  013.   聰明誤

    一年春盡一年春。

    佟家歲朝清供案上一幅蠟梅圖，留白處為了博個好彩頭，特地添畫了兩個香櫞。

    書惠父親上洗手間跌了一跤，師母實在沒法子了，才給趙孟成打了電話，后者到的時候，社區(qū)醫(yī)生也檢查的差不多了。沒什么大礙，只是佟老師要強了一輩子，臨了要坐輪椅，還臟污得跌在廁所里，即便在妻子面前，也實難不羞憤。

    趙孟成坐在佟老師床邊的藤椅上，師母倒茶來，他起身接過。茶葉在玻璃杯里綠且浮著，說話人舉到唇邊微微吹抿了口，再來寬慰老師，“這有什么要緊。我們家老趙，喝醉了吐得一身都是，還不是孟校長同他去打理，里里外外都剝了，第二天，他也不承認呢。也不肯我們說笑?！?/br>
    “檀越姑姑，你們都見過，是個實心眼。哪壺不開提哪壺，飯桌上勸我父親，可不能這么喝了，難為孟校長一個晚上忙里忙外，光樓梯上就擦了四五趟呢。氣得老趙跟檀越說，把你姑姑領(lǐng)回去！”

    趙家的家常，由他們姐弟倆說出來，都尤為得不成文。師母批評小二，“你和孟晞兩個都是討債鬼！”

    趙孟成和煦一笑，再告訴他們一則笑話，小時候他和趙孟晞研究過，為什么他們兩個只差一歲，一個正月頭，一個次年臘月尾。只差一歲的生物意義上證明了什么，證明了他們的父親彼時在省里任職，但人丁差事上也沒停著。

    jiejie心眼子沒有弟弟多，受他攛掇，還跑去問父母，結(jié)果就是討了一頓打。趙孟成偏偏把自己擇得干干凈凈，為此趙孟晞好久沒和小二說話，彼時他們都喊他小二。趙二樂得清凈，他平生最厭惡的就是在學(xué)校里趙孟晞來找他，不是忘記帶書就是騙他的零花錢。

    騙不到親弟弟的，就騙佟書惠的。書惠那時最怕趙孟晞?wù)f話了，說她說話像個機關(guān)槍，你聽不見她說什么，小嘴叭叭的，光突突突就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