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很難有小孩?！彼聪蛘痼@的邁克爾，“你不要跟哥哥提，哥哥不在乎這個，他不在乎有沒有孩子！訂婚之后，?，?shù)臓顩r更加糟糕。他們沒有舉行婚禮，就在埃瑪?shù)牟〈睬敖粨Q了戒指。約翰特別得意，他說，沒經(jīng)過上帝祝福的婚禮不作數(shù)，?，敗荒苡谩?，這是上帝的意思，哥哥依然是‘干凈’的。這什么惡毒的胡話，我恨不能打他！……mama難過得要命，卡爾安慰她，勸她別在乎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每天照顧?，?，給她念書、彈琴，喂她吃飯、陪她見醫(yī)生……埃瑪漸漸有了好轉(zhuǎn)的跡象，可哥哥卻被征召入伍。之后就是戰(zhàn)爭……”

邁克爾回去時，兩只腳似乎踩在云朵上，虛軟無力。他推開門，昆尼西裹著那件灰撲撲的粗毛呢外套，正靠在壁爐前看書?；鸸庥痴罩慕鸢l(fā)與白皙的臉，眼角微微泛紅，藍眼珠猶如最精美的玻璃工藝品。

邁克爾一把抱住了他，“上帝啊，”他死死抱著昆尼西，“上帝啊——”

“邁克，”昆尼西沒有掙扎，只是吃力地伸出兩只手，拍拍邁克爾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犯了天大的罪，邁克爾松開手臂，換了一個姿勢抱住昆尼西，緩慢地撫摸那頭柔軟的金發(fā)——他毀滅了一個人的清白，地獄是他的來處，也將是他永恒的歸宿。

第57章-邁克爾花了一整個禮拜天懺悔，懺

邁克爾花了一整個禮拜天懺悔，懺悔他的罪惡，他的過失，他的自大，他的愚蠢。他跪在旅店的窗前，因焦慮而頭暈?zāi)X脹。禮拜六的擁抱持續(xù)了幾分鐘，隨即邁克爾就推開了昆尼西，逃命似的奪門而去。他無法容忍自己再與昆尼西共處一室，“你是個禽獸，”他撕扯頭發(fā)，狠狠抽自己的臉，“你是個混蛋，邁克……你應(yīng)該死，現(xiàn)在就去?！?/br>
他無須去教堂告解。老邁克爾說過，他頂看不上告解的家伙?！暗谝?，告解屁用沒有，難道上帝會因為你告解了就饒恕你嗎？第二，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做了壞事，就該承擔(dān)，這他媽才像個男人的樣子?！?/br>
男人，男人！里早就提到過：“所以，上帝任憑他們逞著心里的情欲行污穢的事，以致彼此玷辱自己的身體……男人也是如此，棄了女人順性的用處，yuhuo攻心，彼此貪戀，男和男行可羞恥的事，就在自己身上受這妄為當(dāng)?shù)玫膱髴?yīng)?！边~克爾抓著頭發(fā)，把腦袋往墻上撞。約翰打出來的傷口綻開了，疼痛和鮮血讓他在瘋狂的痛苦中清醒過來。他捂著頭，靠墻坐下。不遠處教堂的鐘敲響了，隨風(fēng)送來鐘聲。“負起你的責(zé)任來！”老邁克爾的話在他腦子里轟轟作響，“犯了錯就要改正，這才是咱們家的男人?！?/br>
邁克爾是得負起責(zé)任，他玷辱了一具清白的身體，只因他yuhuo攻心。他得接受報應(yīng)，但昆尼西是無辜的。他的大學(xué)生不應(yīng)為此受任何責(zé)罰，現(xiàn)世也好，死后也罷。邁克爾得確保這點，他必須行動起來，就像幾年前那樣，給昆尼西盡力準備好一切……

這是什么，這是愛嗎？邁克爾說不清。愛是恒久忍耐，他從小就會背。如果他愛昆尼西，當(dāng)初就不該強jian他，導(dǎo)致他認知混亂；如果他愛昆尼西，他就不會跑來德國……他來德國為了什么？昆尼西早就看清了：為了發(fā)泄他的yin欲，為了“干那事兒”……所以來到德國后，他故態(tài)復(fù)萌，一次又一次地jianyin，給昆尼西的人生蒙上悲慘的陰影——那本來是個前途光明的人，要是沒有戰(zhàn)爭……

“真是混蛋，”邁克爾咬牙切齒，“混蛋，不要臉——該死的豬——”

同時，他又覺得自己是世間最孱弱的一條可憐蟲，因為有些事情他永遠都沒有膽量承認。

禮拜一，邁克爾在工廠磨蹭到了七點才下班。他打發(fā)小漢斯買了兩個漢堡，啃了一個，留一個做早餐。開車時他才發(fā)現(xiàn)車后座還放著禮拜六的蛋糕，泄氣地坐在車里發(fā)了好一會兒呆。到家——不是家，他默默糾正——到地方時已經(jīng)接近八點，客廳亮著燈，夏莉坐在餐桌前，正低頭讀一份文件。

“邁克，”她微笑著，“加班了嗎？”

邁克爾點點頭，抓著他的帽子。帽子還是昆尼西送給他的，非常體面的一頂羊毛帽。逃上二樓去可太不禮貌了，邁克爾脫下外套，慢慢騰騰地換上拖鞋。夏莉嘟囔，“……不用現(xiàn)在簽字吧？”

“簽了吧?！崩ツ嵛髡f，嗓音沙啞，臉色蒼白，“趁著你沒結(jié)婚——”

“弗利可以改成咱們家的姓嗎？”夏莉小聲問，“他愿意這么做，他父母也贊成?！?/br>
“這是你們的事，我無權(quán)干涉?！崩ツ嵛髡f，“你們結(jié)婚了，可以慢慢商量……當(dāng)然，不結(jié)婚也可以，夏莉，我覺得，你不一定非要結(jié)婚……”

“為什么？”女孩不解，“你討厭弗利嗎？”

昆尼西搖搖頭，金發(fā)凌亂地耷拉下來，“我只是突然想起，感情是種不可靠的東西，尤其是——”他用雙手搓了搓臉，“男人的感情更不可靠?！?/br>
“弗利愛我呀，”夏莉害羞地笑了笑，“他愛我，我能感受到?！彼谖募虾灹俗?，“卡爾，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們得相信愛情，不是嗎？這是世間最美好的感情之一……”

昆尼西短促了笑了一聲，邁克爾聽到這聲笑，連頭都不敢抬。夏莉繼續(xù)嘀嘀咕咕，“弗利不是輕易說‘我愛你’的那種輕浮人，他對待感情特別認真。‘我愛你’不能隨便許諾，對吧？‘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愛，這三樣，其中最大的是愛。’卡爾，你得相信愛。愛是存在的，就像你愛?，斈菢樱遣皇?？愛在你的心里……”

“對，愛是存在的?！崩ツ嵛饔钟檬秩啻昴橆a，好像非常疲憊，“我愛她，沒錯?！?/br>
“你覺得呢，邁克？”夏莉笑瞇瞇地問，“你也相信愛，對嗎？”

“我相信，”邁克爾說，膽戰(zhàn)心驚，竭力保持正常的表情，“這是個相當(dāng)神圣的詞……‘我若能說萬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話語，卻沒有愛，我就成了鳴的鑼，響的鈸一般?！也恢烙玫抡Z怎么講，就是里——”

“我聽懂啦，”夏莉敲敲桌子，“真棒，你能用英語背誦！你是個虔誠的信徒，邁克?！?/br>
邁克爾勉強擠出笑容，虔誠，啊，是的，虔誠。他并不虔誠，迷途的羔羊偏行己路。“等你找到那個人，一定要說‘我愛你’，”夏莉臨走時熱烈地握住邁克爾的手，“當(dāng)你說出口，神就會護佑你們……”

小鳥飛走了。昆尼西和邁克爾送夏莉去車站，夏莉快活地嘰嘰喳喳?；厝サ穆飞希~克爾走在前面，昆尼西踩著他的影子。沒有交談，他們沿著石頭小路埋頭行走，月亮躲在云層之后，冷風(fēng)中夾著細碎的冰晶，也許明天就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