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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也沒個笑模樣。蘇蘇還沒有找到,崔清酌就收到了定國府世子到了永濟,他反倒不著急了,篤定這幫人會主動來找他,將人都撤了回來,氣定神閑地陪桑落。他一閑下來就看不得桑落忙得團團轉(zhuǎn),也不知道崔家酒坊養(yǎng)了什么樣的廢物點心,孟皎去了李家,清栩又沒來,事事都來問桑落。于是崔清酌趁著桑落喝水的空閑,提著茶具把人哄到后山歇半天。崔清酌說他想去,桑落立刻丟下一攤子事。兩人到了常坐的亭子,桑落去提泉水煮茶,再三說一會就回來,讓崔清酌別走動,等他回來陪他一起。“知道了。”崔清酌無奈,不過是瞎個眼,到桑落這里就成沒了四肢,恨不得什么都幫他做了。可他一身冷峻傲骨,最不喜歡假手于人,偏又愿意做桑落指尖的繞指柔,讓他小心翼翼的捧著暖著。崔清酌以手撐額瞇一會兒,忽然聽見聲響,猛然驚醒?!吧B洌俊贝耷遄萌嘀~頭問:“回來了,什么時辰了?”“少爺,是我?!痹码x快走兩步站在崔清酌身旁,“快午時了。王大夫請來了?!?/br>崔清酌才想起來早上讓月離去找王大夫,他心里有個隱約的猜測,需要讓人幫忙驗證一下。“三少爺好?!边@位王大夫自從上次聽了崔母的話給桑落加藥后,崔家的單子再不接了,勉勉強強地站在亭子外,躬身道:“三少爺是要問什么?”“王大夫坐罷?!?/br>崔清酌用手指敲著石桌桌面,等他坐下后才緩緩問道:“我記得桑落小時候是你來給他瞧的???”“對,是我看的。”那時候桑落看起來不過四五歲,被崔清酌撿回來后高燒不退,昏睡了兩天才醒,病好后還差點被崔母趕出去,接著就被崔清酌送到酒坊。“桑落的衣襟上我記得繡了字,怎么都想不起來是什么字了。王大夫還記得嗎?”時間過去了太久,很多細節(jié)崔清酌都不記得了,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王大夫爽快道:“記得,‘溯雪’嘛——”崔清酌臉色微變,“你確定嗎?”他微微蜷著手指,愣了一會神才接著道:“都過去那么久了……”“怎么不確定?”王大夫搖頭一笑,“我看那衣服是綢緞面的,貴府一位姑娘給桑落師傅換下后要丟掉,被我討了去給我那小孫子穿。說來還是我們沾光,只有酒師家的子弟能在衣服上繡酒名?!?/br>崔清酌垂眉不語。王大夫順著話奉承一句,“想來桑落師傅和溯雪師傅有故,怪不得酒釀的這么好。”“哪里有什么故,不過是湊巧罷了?!贝耷遄妹髦似鹈媲暗牟璞?,這是要端茶送客了,王大夫識趣地站起來,崔清酌擺手,“月離,送王大夫回去?!?/br>腳步聲漸遠,崔清酌握著杯子想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一杯熱茶變冷,他動動手指,稍微變了心思,就忘了把冷茶放下。從二十年前失蹤的容溯雪,到忽然出現(xiàn)偷走酒方的蘇蘇,邰陽的安國侯還有兩日前到永濟城的安國侯世子……他心里有根線,又不肯把那根線亮出來串起所有事情,總?cè)滩蛔∠氲绞當?shù)年前在京城撿到桑落的情景。他十四歲中舉,入京城參加會試,年少成名也年少輕狂,覺得讀書太容易,每日跟著國手練琴。那琴師住在深巷里,一條小巷兩旁都是公侯家在京城置辦的宅院,恰逢幾位侯爺來京敘職,彼時他彈鳳求凰,常有借機來打聽的侯府女婢,笑嘻嘻地問,“敢問崔永濟彈的是什么曲?!彼谋久粸槿酥?,以籍貫作別稱,是極高的贊譽。那年的主考官許是看出了他眉眼里的肆意,說永濟年齡太小三年后再來吧。崔清酌收拾東西回家,他騎在馬上,并不覺得失意,同樣看盡帝都花。等出了京城換船的時候,他掀開車簾,就看見了窩在角落里睡得香甜的男童。這個孩子裹在一大片芭蕉葉里,發(fā)絲上還帶著朝露,被叫醒后也說不出自己是誰家孩子,崔清酌才發(fā)現(xiàn)他在發(fā)熱。這個憑空出現(xiàn)的孩子好像認準了他,昏昏沉沉地蜷縮在崔清酌懷里,別人都不讓抱,攥著他的衣袖說,“酒……跟著酒……”如今想來,他身上帶著永濟的酒香。崔清酌不敢把他丟下,又不知道他從哪里來,只好把他帶回永濟。這一留就是十五年。崔清酌幾乎都忘了桑落有親生父母。“桑落?”風(fēng)里帶著婆娑的樹影,崔清酌偏頭,緩緩松了一口氣,“你回來了?”桑落說去打水給崔清酌煮茶,溪水就在半山腰,可他已經(jīng)離開了很久。風(fēng)停,四周安靜下來,不是桑落。崔清酌的心漸漸沉下來,他獨自留在這里,桑落不放心他,是不可能離開太久的。崔清酌喊:“桑落——”只有山澗的回聲。崔清酌扶著柱子站起來,沿著臺階摸索著往下走。一邊走一邊喊桑落。可沒有人應(yīng)他。這里是酒坊后面的山林,春至后人們都在忙著釀酒,滿城籠罩著酒香,走在路上聞一聞就要醉了。但觸手可及都是酒香,偏偏沒有人聲。桑落喜歡帶他出門,忙的時候把他安置在梨樹下坐著,將新釀的果酒和糖漬青梅擺在他面前,時不時跑出來同他說兩句話,在被人叫走。不忙的時候會陪著他一起到后山,要提著煮茶的茶具,偷的半日浮生。每次走這種山路,桑落都會緊緊攥著他的手指,一遍遍地提醒崔清酌哪里有山石哪里有亂草,比他這個眼瞎的還緊張。崔清酌跌跌撞撞地走在山路上,走兩步就要摔一次,每次抬腳前都不知道會被什么絆住,崔清酌心里知道應(yīng)該等人過來幫他找桑落,可他心里著急,連片刻都等不得。袖子被小路邊的荊棘勾住,崔清酌扯了兩次沒有扯開,伸手撥開荊棘,掌心被劃出一片血口子。“桑落——”顧不上查看手上的傷口,崔清酌提著衣擺越走越快。定國侯府那么多年都沒有來找過桑落,容溯雪還在世嗎?桑落是不是被侯府世子的人帶走了?崔清酌方寸大亂,緊緊抿著唇不去想桑落被他們帶走怎么辦,可腦里亂成一團,思維飄忽不定,什么都想到了又什么都沒想。他的手臂膝蓋上全是摔出來的傷,上次還說桑落傻,崔清酌自己嘲笑自己。他引以為傲,陪他撐過眼盲之后的日子的“審慎克制”此刻像是笑話。——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狼狽過。溪水漸近,崔清酌聽見了水聲和鈴鐺聲。他停下腳步,想笑話自己太緊張,最終沒有笑出來,崔清酌沉默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將出血的手掌藏在袖中,裝作氣定神閑的樣子慢慢踱步過去。“桑落……”崔清酌勾起唇,“怎么還不回去?!?/br>無人應(yīng)他。往常桑落一定會踩在叮叮當當?shù)拟忚K聲跑過來,先握住他的手指提醒崔清酌他是桑落,周圍沒有其他人的話,還會抱一下他。“桑落?”他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