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表情淡定。身上弄完要洗頭，還是個工程。得虧有明誠，明鏡根本沒力氣搬動明臺。明誠把明臺橫過來，架著他的脖子和后腦勺，明鏡用水瓢舀水洗明臺的頭發(fā)。

“明臺小時候最怕洗頭，奇怪了每次給他洗頭就跟虐待他一樣。滿屋子捉他捉不到?！?/br>
明鏡溫柔平和，鎮(zhèn)定地照顧明臺。明誠覺得她從少女時代遇到的都是最實際的問題，失去父親，整理家業(yè)，照顧弟弟，所以她知道在打擊面前，除了務(wù)實地解決問題，其他都是浪費力氣。

明鏡把臟衣服帶回家，明誠送她回去。來一趟不容易，得躲著人，明鏡不能經(jīng)常來。她讓阿香收拾了兩大包干凈衣服塞進車里，囑咐明誠按時給明臺換。

明誠送了大姐，開車去新政府辦公大樓。明樓剛回來，看見明誠進門，遞給他一只盒子。

“我讓他們做好了打包?！?/br>
明誠一看，笑了：“炸兩。你打包這個干什么？”

明樓也笑：“最近你愛吃啊?！?/br>
“觀察挺仔細。”

“這也是很重要的情報，親愛的。”

明臺恢復(fù)很快。他旺盛的生命力令醫(yī)生贊嘆?？祻?fù)之后他必須離開上海，明樓告訴他，他可以第二次選擇自己的人生。

去哪都可以。

明臺胳膊能動之后，每天給一只手表上弦。上完還湊在耳邊聽一聽。時間一秒一秒，一槍一槍。

民國三十一年二月十日，一批金磚進入江海關(guān)，裝上鐵甲車，特地繞路去正金銀行。鐵甲車剛進入四川北路，一輛客車突然沖出，橫在鐵甲車前面。鐵甲車無奈只好停下，客車上跳下幾個蒙面人，一頓亂槍。負責押運的士兵被打死，司機跳車逃跑。張國震開走鐵甲車，卻發(fā)現(xiàn)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拿槍沖過來。張國震明白八九分，也跳車跑了。日本人上前去檢查車輛，竟然是輛空車。

全城搜捕嫌疑犯。

明樓研究了一下路線，即便是雷歐的車，從勞工醫(yī)院到愚園路還是有點危險。明誠建議明臺出院去黎叔家休養(yǎng)幾天。黎叔的家經(jīng)營這么久，四周都是安全的。明樓看一眼明誠，答應(yīng)了。

明臺出院那天，明誠去接，迎面終于撞上一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他們倆同時愣住。

明誠一臉震驚：“您好……我是明誠……”

趙卉林也一臉震驚：“……我是趙卉林?！?/br>
送走明臺，趙卉林真的給老家打了個電話：“爺叔，咱家丟過孩子沒？您確定？……不不不，您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第124章

日本人全城搜捕黃金盜匪，明家炸了個面粉廠，炸死明家老三。民國三十一年，上海依舊熱鬧非常。

明家的面粉廠不在市區(qū)，上海大半個的區(qū)域聽見爆炸聲。一共兩下，第一次仿佛預(yù)演，第二次踩著第一次，轟鳴喧天。爆裂的火光咆哮，太陽下面盛開詭譎綺麗的煙火。

明樓隱隱聽見聲音，睜開眼，拄著文明杖走出辦公樓，親自去南京請罪。

江海關(guān)的黃金丟失，他責無旁貸。

誠先生保下協(xié)大祥布莊，吳四寶突然失蹤，拜他碼頭的人統(tǒng)一得了指令一般，瘋了一樣要見誠先生。上海灘的流氓頭子是惡狗，新起來的誠先生是毒狼。上海這點好，裱畫匠水果販都能當大亨，不缺一個大家族的養(yǎng)子。

誠先生翻一翻帖子，大笑：“這些金融人士，還有戲劇大師，都要拜我做老頭子？”

翡翠俱樂部的管賬低聲道：“無非求個保佑，您老人家是姜太公，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br>
誠先生很隨意：“我自己都沒拜過青幫什么人，是個‘空子’。他們拜我。？”

管賬低眉順眼：“當年黃先生也沒進青幫，他們拜的是黃先生。現(xiàn)在他們拜誠先生，也就是誠先生。”

誠先生把長腿架上茶幾：“行，想拜就拜，一切按規(guī)矩來?！彼恋难劬垂苜~，盈盈的笑意看得管賬心里發(fā)涼。管賬最近深得誠先生器重，不敢怠慢。

“日本人要抓黃金盜匪，都警醒著點，幫忙查一查。得讓日本人看看，咱們還是有點用處的?！?/br>
“知道了。”

明長官在南京遇到李士群，李士群灰頭土臉，晴氣慶胤勒令要么李士群退出永興隆，要么永興隆劃給日方經(jīng)營。李士群的大部分身家投給永興隆，日本人這是明搶。李士群看明樓半天，忽然道：“明長官的事兒，兄弟抹了。兄弟有難，明長官不能不管。”

明樓惆悵：“永興隆里也有我的投資。李兄也是大意，悶聲發(fā)財就算了，何必非要在蘇州開招待會宣布代做生意？原本就是鉆日本人的空子，您不是直接告訴日本人了么？”

李士群半天沒說話。明樓料到狗肚子里裝不了二兩香油，實在是沒想到才一兩就撐得亂吠。李士群冷笑一聲：“比不了明長官精明。周公館經(jīng)常半夜來接明長官，您又不抽又不嫖，跟周佛海一起聽鬼唱戲？”

明樓一愣。

李士群逼問：“這鬼還是重慶來的吧?！?/br>
明樓冷哼：“李長官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您知道。您家老三是個軍統(tǒng)，在兆豐總會殺王天風，您知道我花了多大勁才把這事兒抹了？”

“承李長官情?！?/br>
“所以現(xiàn)在兄弟遇到難處。永興隆這事兒我看明白了，晴氣慶胤借題發(fā)揮。什么假情報，都是吃這碗飯的，天天從西南來的情報有多少？日軍司令部全都信？就是輸了長沙會戰(zhàn)得找個原因罷了。大不了我割rou，無所謂?？墒怯屑率且??！?/br>
明樓恍然大悟：“我的天！那車黃金不是您搶的吧！”

李士群發(fā)怒：“扯淡！我瘋了！吳四寶那條狗去搶的！看這屁事辦的我就知道是他！日本人沒找到有用線索，上海的幫派分子幫日本人打聽到那天搶劫的是張國震，吳四寶的狗爪子。虧這幫流氓好用，我得吃掛落了！”

明樓拄著文明杖想半天：“割rou不必，您能舍得吳四寶么？”

李士群短促一笑。

張國震被抓，一口咬定沒搶到黃金，也沒供出吳四寶。吳四寶一直藏著，日本人找不著他。李士群親自去勸他：把黃金交出來，日本人不會為難你。

吳四寶痛哭流涕，堅持根本沒搶到黃金。

這個爛浮尸沒了主意，只知道嚎啕。李士群明白吳四寶是壞胚子，他老婆佘愛珍才是主心骨。李士群嚇唬佘愛珍，讓吳四寶去認罪，明長官能去求影佐禎昭幫忙。如果躲著被日本人抓住，就是另一碼子事了。

道上的人，特別是誠先生也在找吳四寶，吳四寶根本藏不了幾天。佘愛珍讓吳四寶去認罪，吳四寶不放心，一定要見汪曼云。汪曼云陪著吳四寶去了日本憲兵司令部，當天移交給七十六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