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仍舊不減當年，不愿墜了方家早年的威望，竭力想要打造一只精銳之師，弓箭要最精良的、馬匹要最膘肥的、給士兵的伙食也要最好的，縱然鄭刺史十分賞識他，給了他諸多支持，但在軍餉方面還是捉襟見肘，他自己就免不得貼補進去，宣節(jié)校尉的俸祿本來就不高，他這么一貼補，更是慘淡了。

    原先妻子顧氏在時，溫柔賢惠，從來不說他，但輪到女兒就不一樣了，嘰嘰喳喳的一張小嘴，不知道埋汰過他多少次了，可惜，都是耳邊風。

    方楚楚嗷嗷叫著撲過來：“不成，不許你出錢，快還我，那些將來都是你女兒的嫁妝，不許白白給出去。”

    方戰(zhàn)哈哈笑著躲閃。

    父女兩個正在鬧著，外頭傳來了喧嘩的聲音。

    老嚴的嗓門特別大，在外面高聲嚷嚷著：“你還敢耍橫，我們找方校尉評評理去，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一個親衛(wèi)兵進來，稟道：“大人，養(yǎng)馬的老嚴在外頭鬧著要見您，有人把營地里的馬打傷了，老嚴求您出去做主?！?/br>
    方戰(zhàn)收斂了神情，走了出去：“怎么回事？”

    老嚴身后跟著一堆馬場里的士兵，在那里圍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七嘴八舌地數(shù)落他。那男人站在那里，身姿筆直，沉默不語。

    老嚴看見方戰(zhàn)，馬上過來氣憤憤地道：“大人、大人，你家的奴隸，差點把我們剛買的那匹大宛良馬打殘了，那匹馬，十五兩銀子！十五兩啊！我心疼啊、我心都快疼死了！”

    方戰(zhàn)糊涂了：“我家的奴隸？是誰？我怎么不知道？”

    老嚴手朝旁邊一指：“他！就是他！”

    阿狼站在那里，臉上沒什么波瀾，他好像一直都是那么冷靜的神情。

    方楚楚跟著跑出來了：“怎么了？我家阿狼惹事了嗎？”

    方戰(zhàn)將懷疑的目光轉(zhuǎn)向女兒：“你家的？我說閨女，我們家什么時候多了一號人，為什么你爹不知道？”

    “我剛剛買的呀?！狈匠碇睔鈮训鼗氐溃拔矣靡恢谎驌Q下來的，才花了三百三十文，劃算。”

    方戰(zhàn)噎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暫且按捺下，轉(zhuǎn)過來問老嚴：“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先說清楚。”

    老嚴臉紅脖子粗，手腳比劃著，顯然十分激動：“我們剛買的那匹大宛良馬，不是還野著嗎，我在慢慢□□它，這小子，說他會馴馬，我就讓他上了，結(jié)果呢，好家伙，他二話不說，直接把馬按倒在地上就往死里打?！?/br>
    老嚴的眼淚都快滴出來了，他用顫抖的手指著阿狼：“力氣大了不起嗎？力氣大就可以欺負馬嗎？可憐我的寶貝，被他打得，現(xiàn)在腿還是抖的，站都站不穩(wěn)，好好的一匹馬，眼看就這樣廢掉了，大人，您要給我一個公道，不然，我、我……”

    老嚴抖了半天，“我”不下去了，很顯然，他方才已經(jīng)試過了，在阿狼手上沒落得好，也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都快氣死了。

    方楚楚跳出來，瞪著阿狼：“你怎么回事？叫你去學養(yǎng)馬的，好端端的，你為什么去打人家？”

    阿狼對別人置之不理，卻很認真地回答了方楚楚的話：“我把馬馴服了，那畜生現(xiàn)在可聽話了，叫它往東、它就不敢往西，這種野生的雜毛就是欠收拾，打一頓保管比什么手段都好?！?/br>
    方楚楚眼看著老嚴臉都發(fā)青了，趕緊抓著小馬鞭在阿狼的胸膛上“撲撲”地打了兩下：“你可閉嘴吧。”

    小鞭子打起來有點癢癢的，阿狼忍不住摸了摸胸口。

    方楚楚對著老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老嚴叔，你別氣，我替你打他了，他就是個傻大個，什么都不會，笨得要命，你別和他一般見識?！?/br>
    老嚴氣勢洶洶：“姑娘，這不成，起碼要打他一頓板子才夠?！?/br>
    方楚楚咳了一聲。

    方戰(zhàn)平日里固然公正清明，但一旦遇到女兒的事情，誰也攔不住他偏心。他接到方楚楚的指示，馬上板起了臉：“夠了，老嚴，看管馬匹本就是你的職責所在，如今你看管不力，傷了馬，你也難辭其咎，還在這里鬧什么，去找個獸醫(yī)過來看看，若是真不中用了，我唯你是問，還不快去?！?/br>
    方戰(zhàn)在這北山大營里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他如此發(fā)話了，老嚴敢怒不敢言，恨恨地瞪了阿狼好幾下，跺了跺腳，帶著手下的士兵走了。

    方戰(zhàn)還是板著臉，眼睛轉(zhuǎn)向方楚楚：“好了，輪到你了，說說看，你買個奴隸回來做什么，家里用得著嗎？”

    方楚楚像一只快活的小麻雀，嘰嘰喳喳的：“我在鎮(zhèn)子東頭的市集上買的，那時候他差點被人打死了，我既看到了，好歹就救了他一命，爹您看看他，臉蛋生得好吧、身段生得好吧，如今養(yǎng)好了，轉(zhuǎn)手翻倍賣出去妥妥的，一點不虧?！?/br>
    阿狼的嘴巴抿得緊緊的，目光望了過來，直直地盯著方楚楚。

    那目光有點不對勁，饒是方楚楚沒心沒肺的，也被他看得有點發(fā)毛。

    方楚楚趕緊改口：“阿狼你放心，翻倍我是不賣的，至少要三兩銀子才賣。”

    阿狼的目光更加憤怒了。

    方戰(zhàn)看了看左右無人，低聲喝道：“你又胡鬧了，上回那個胡人小子也是受傷了被你撿回來，你救了人家，人家后來卻偷了你的錢跑掉了，你這丫頭，怎么轉(zhuǎn)眼就忘了，又來這一出?！?/br>
    方楚楚不服，指著阿狼道：“那不一樣的，我們家阿狼的賣身契是在府衙里過了明證的，清清白白的一個奴隸，肯定沒問題。”

    “你這么笨，要能看出問題那才怪了?！狈綉?zhàn)瞪了方楚楚一眼，轉(zhuǎn)而對阿狼沉聲發(fā)問：“你是何方人士？緣何賣身為奴？”

    7.  塞上曲7   阿狼是我們方家的人

    “不記得了?！卑⒗歉纱嗬鞯鼗氐馈?/br>
    方楚楚湊過來：“阿狼的腦袋受傷了，把自己給撞傻了，什么都忘了，你問也白問?！?/br>
    方戰(zhàn)狐疑地打量著阿狼。

    阿狼神色平靜、目光清朗、直視著方戰(zhàn)：“姑娘救了我的命，我非忘恩負義之輩，自會盡我本分，報答姑娘?！?/br>
    方楚楚過去用小鞭子戳著阿狼，數(shù)落他剛才惹事生非。阿狼的個子很高，方楚楚又格外嬌小玲瓏，她抬著頭、仰著臉在那里嘮嘮叨叨的。

    阿狼微微地低了頭，安安靜靜地聽著，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