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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襲的刀客,扔暗器的傷者,都以己度人,忌憚這煙霧有毒。眾人慌忙掩住口鼻,揮手驅(qū)霧,待他們沖出霧陣再追時(shí),魏溪早就消失無跡,遍尋不著了。半山中,茅屋前,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的青年整了整衣襟。袍角與袖口都有些濡濕,方才在回家路上經(jīng)過一汪山泉,魏溪便將身上沾到的血跡都洗去了。但這會兒到了門前,卻還是有些緊張,來回搓著手,思忖著要拿什么理由來解釋自己晚歸。雖然他方才以一敵多時(shí)瀟灑恣意,但此時(shí)在自家門扉前踟躕徘徊,卻似足了闖禍回家的孩童。唯恐自己的干的壞事被家里人發(fā)現(xiàn),更怕自己所為叫對方失望,令對方擔(dān)心。魏溪在自己身上反復(fù)檢視打量,確定沒有破綻,終于踏進(jìn)門去。院門內(nèi),一名白衣文士正在院中收拾草藥,看起來較魏溪年歲稍長,一身白衣襯著白皙的皮膚也不顯俗氣,如瀑長發(fā)一束輕挽在腦后,余發(fā)披落于肩,被那雪白衣衫襯得愈加烏黑發(fā)亮。聽到推門聲,蘇晉之回過頭來,一雙纖長美目黑白分明,比之少年劍客的英姿勃發(fā),更顯出幾分沉穩(wěn)從容。“阿溪回來了?”一聲呼喚,平淡如常。仿佛不論等了多久,盼了多久,總是這不多不少的五個字。聽不出焦慮,只有如水的家一般的暖意。“啊,是啊,那什么回來路上碰見個樵戶背的柴擔(dān)子散了,柴火全沿山坡滾下去啦。沒法子,誰叫被我看見了呢,我就幫著他們一起撿啦,一直忙活到剛才呢!師兄你不總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我這幫人把吃飯的家伙撿了,也算是救人小半條命了吧?雖然還是不比你給人看診開藥的本領(lǐng)那么大,但誰叫師父收了我就沒影了呢。我又不像你那么聰明,看不進(jìn)醫(yī)書學(xué)不成醫(yī)術(shù),總得在這些地方上有些用處哇,師兄你說是不是,???哈哈哈哈……”魏溪不待師兄發(fā)話,便搶先滔滔不絕地解釋了起來。他口中的師父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藥王白逢春,不過這位藥王素來神出鬼沒,雖然聲名在外,卻到底沒有多少人見過真容。十年前魏溪被師父收養(yǎng),前腳剛行了拜師禮,后腳師父就流浪別處游方去了,彼時(shí)蘇晉之年方十八,自己還未學(xué)成出師,便接下了師父丟過來的這個小包袱,連管帶教,一養(yǎng)就是十年。說來有趣,蘇晉之素來喜靜,平時(shí)說話做事都是不疾不徐,靠近他的人往往也被這陣文雅之氣感染,大氣都不敢亂出。偏他這位師弟,天性好動好奇,什么芝麻大的事情都要管上一管。從小掏鳥窩,抓河魚,射野雞的事沒少干,但師兄弟二人同吃同住十年,不但沒有鬧翻,感情還好得很。不知道的人看了,還真當(dāng)他們是親生兄弟,才會有如此默契。蘇晉之聽了魏溪一番評書樣的長篇大論,面上笑容不改,依舊看著魏溪,柔聲問:“是哪家樵夫?”“?。俊?/br>扯謊的時(shí)候沒想那么多,待師兄一問,魏溪才知道要糟。這九雁山上下幾十戶人家,尋常有個頭疼腦熱都是上這兒來求診的,有哪家?guī)熜植徽J(rèn)得?他背上冷汗涔涔直冒,硬著頭皮道:“山、山北面的陸家。”“哦。”蘇晉之仍是笑笑不語,繼續(xù)回頭整理手上的藥材,“先進(jìn)屋吧,把背簍放下?!?/br>“嗯?!?/br>魏溪這一趟乃是奉師兄命令到山下縣城采買物品,先前救人時(shí)背簍被他拋在道旁草叢間,臨走時(shí)撿起才發(fā)現(xiàn),黃瓜摔斷了三根,姜塊滾走了兩個,就連原本嶄新挺括的布料,也灰撲撲地蒙了層灰塵。魏溪肩上的血跡可以清洗掩蓋,而這些物品的損爛卻是瞞不了的。因此他放下背簍,一把捧起里頭的蔬果,就要往后廚遁去:“師兄你忙了一天啦,我?guī)湍惆巡饲辛税?!?/br>不管三七二一,先來個毀尸滅跡!等到切塊下了鍋,誰還知道原先是摔成了三瓣還是兩瓣。“飯已經(jīng)都做好了,先把那些東西放下吧,你去換件衣服,一會兒把飯盛出來?!?/br>“哦,哦……”魏溪心道糟糕,師兄不會是看出什么來了吧。忽然聽身后一聲響,似是什么東西倒了。魏溪一驚,回頭看,卻見是蘇晉之打翻了一竹篩的草藥。“師兄!”他顧不得自己肩上有傷,更顧不得什么瓜果蔬菜,將手中雜物一拋,便飛奔過去,執(zhí)起蘇晉之的手來回翻看:“傷著沒有?”蘇晉之只是微微笑著看他,淡聲道:“沒事?!?/br>魏溪猶不放心,執(zhí)起他手放在嘴邊認(rèn)真吹了吹:“這樣就不疼了。”這是小時(shí)候他摔傷,師兄用來哄他的法子。蘇晉之除了診病配藥厲害,哄小孩兒也很有一套。魏溪覺得每次給他吹上這么一吹,剛才還熱辣辣流血的地方,一下就變得酥酥麻麻的,好像瞬間痛意全消,連傷口的愈合也變快了。故而以往他每次受傷都不哭不鬧,反倒因?yàn)槟艿脦熜诌@樣吹氣,連流血都變成件令人期待的事了。“你啊,真是長不大?!碧K晉之見他行動仍像個孩子似的,無奈之下,笑顏更甚。魏溪似也喜歡他這般口氣寵溺,吹了幾吹,很是乖巧地抬頭問:“好點(diǎn)沒?”“我說了,原本就沒事?!?/br>魏溪嘻嘻一笑:“一定是師兄這秘方奏效?!?/br>可惜近年來,他再也沒機(jī)會得蘇晉之這樣吹上一吹了。一來,魏溪年歲漸長,雙方都明白這是哄小孩兒的把戲,二來,他功夫日深,便是在山中遭遇猛禽,亦不能被輕易傷到。他越來越能照顧自己,蘇晉之便越來越輕松。自然,不用再像以前那般事事周到,事事關(guān)照。所以,魏溪巴不得自己永遠(yuǎn)都不要長大才好。他恨不得自己永遠(yuǎn)八歲,像剛?cè)腴T時(shí)那樣,躺在床上,由師兄天天喂湯喂藥,穿衣蓋被。就算這樣一輩子,也沒有什么不好。然而這樣想,又顯然太過自私了。他若是還要由人照顧,那師兄便會沒人照顧。他一人得享安樂,倒叫師兄當(dāng)牛做馬,如此自私,簡直是畜生不如。一念及此,魏溪又巴不得自己氣力再大些,武功再強(qiáng)些,能替師兄擔(dān)下所有粗活兒累活兒,不叫他受一點(diǎn)點(diǎn)勞累。若是可以,恨不得叫他連穿衣洗臉都不用動手,就像小時(shí)候他照顧自己那樣,太太平平地躺著就好了。“是我這雙手太沒用,連個竹篩都端不穩(wěn)?!?/br>蘇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