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了。而他的手掌也因為‘拔刺’的舉動，傷口周圍的皮膚也剝落了?！?/br>
賀父似乎回憶起了那個畫面，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他的手掌里，像是裝滿了瀝青一樣，又像是一群黑色的液態(tài)蟲子，不停蠕動、翻滾。

非常可怕。

他mama嚇壞了，然后忽然記起她祖母曾經給她講的故事，知道自己家里有妖怪血統(tǒng)，而賀狄是把這份血統(tǒng)完全繼承了的妖怪?！?/br>
“最糟糕的是，這件事情發(fā)生的第二天，她體內的妖怪血統(tǒng)也蘇醒了，雖然沒有賀狄這樣純粹，但她的眼睛變成了綠色。

她接受不了，然后精神就出了問題?！?/br>
是個讓人動容的故事。

但也僅此而已。

蘇白看了賀狄一眼——賀狄已經重新低下了頭，坐在那里聽著他父親述說著關于他的、他不知道的這一切，膝蓋上的手握成了拳頭，沉默著。

哎。

蘇白在心里嘆了一聲，然后問賀父：“所以，你們就一直給賀狄買‘衣裳’，讓他偽裝成人類，不許他脫掉‘衣裳’？”

賀父頓了一下，解釋道：“我想過把賀狄送走，送進重疊區(qū)來。但她很愛賀狄，雖然精神出了問題，卻一直記得孩子的事。如果她找不到賀狄，她的病情會更加嚴重。”

蘇白：“那你知道賀狄長期穿這樣的‘衣裳’會有什么后果嗎？”

賀父沉默了兩秒，然后看向蘇白：“那我還能怎樣？”

蘇白冷漠地看著他，明白了。

蘇白搖搖頭，說道：“你還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你可以積極帶你妻子去治療，可以撒謊說賀狄去了寄宿制學校，也可以讓賀狄在你妻子看不到的地方脫下‘衣裳’輕松一會?！阋粯右矝]做。

你其實早在心里把賀狄跟你的妻子做了取舍，這會又裝什么無可奈何？”

賀父閉了下眼，笑了一聲。

“你說的對，我是做了取舍。我的妻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了她，我沒什么是不能舍棄的?！?/br>
包括孩子。

蘇白看著一臉坦然的賀父，忽然不想再說什么了，于是看了顧行周一眼——你來吧。

顧行周也不太想聽這些過往了，他直接結束了話題：“賀狄這次的案子涉及到了紅霧區(qū)的非法通行，分局需要他留下做人證，你們暫時不能帶他走?！?/br>
賀父聞言，敏銳察覺到了什么，問顧行周：“要調查多久？”

顧行周：“或許賀太太的病好了，賀狄就能離開了?！?/br>
賀父的表情一下沉了下來，說道：“顧隊，你這樣做是違規(guī)的。而且我是賀狄的父親，賀狄還沒成年，就算配合調查，我們也有權利在重疊區(qū)外，而不是留在這里。”

顧行周點點頭：“可以。不過離開之前，賀狄的身份信息需要調整一下，未成年人需要所有監(jiān)護人的簽字認可，到時候就麻煩你跟賀太太了——不過還請賀先生做好準備，因為身份調整錄入是需要使用妖怪形態(tài)的。”

賀父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了。

“你們是故意的?！?/br>
顧行周沒承認，也沒否認，而是看向一邊坐著的賀狄，說道：“賀狄，你是怎么想的，直接告訴你的爸爸吧?！?/br>
賀狄的脊背略微繃緊了一些，似乎在醞釀勇氣，過了好一會，才聽到賀狄的聲音響起。

“不想回去?！?/br>
第18章Chapter018

chapter018　原諒我

賀狄的回答讓賀父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在他的印象里，賀狄從嬰兒時期起就是很安靜的一個孩子，安靜到沒什么存在感。

或許一開始他對賀狄的降生也感到喜悅過，但這一切都在賀狄五歲的時候戛然而止。

賀狄妖怪血統(tǒng)的覺醒，帶來的是他妻子的精神錯亂。

盡管他知道這不是賀狄的錯，但賀狄卻又的確是□□。

他深愛他的妻子，這份愛幾乎用盡了他的全部感情，在他的世界里，所有傷害到自己妻子的存在都是敵人。

哪怕傷害他妻子的那個人是他的孩子。

于是從那一天起，賀狄在他的腦海里，“妖怪”的標簽一躍而上，累計著“禍害”、“災星”、“不幸”這些黑色的詞語，把“兒子”這個標簽緊緊壓在了深淵之下。

有時候賀父自己都會忘記，賀狄是他的兒子。

而對于父親的冷漠、母親不穩(wěn)定的排斥和喜愛，年幼的賀狄只能全盤接受，父母所做的一切對他來說沒有“對錯”，只是“真理”，是“理所應當?shù)拿\”。

但孩子是會長大的。

十年過去，身體上的疼痛促使賀狄學會了“叛逆”。

第一次的叛逆是在五天前——因為太難受，他脫下了自己的衣裳。

然而沒想到又被他的母親撞見。不同于他五歲只暴露了一只手，這次他完全露出的妖怪形態(tài)讓他的母親徹底崩潰了。

之后就是一場兵荒馬亂，在父親憤怒的責罵中、母親痛苦的尖叫中，賀狄第二次叛逆了——離家出走。

然后，現(xiàn)在是第三次。

不過不同于前兩次的無意和逃避，這一次他需要直面他的父親——那個從小就橫亙在他心頭的神祗一般威嚴、冰冷、說一不二的父親。

“我不想回去?！?/br>
賀狄還是害怕的，他說話的時候都沒有抬起頭，但他還是又重復了一遍，清晰傳達出了自己的想法。

賀父再次聽到這個回答，臉色從驚訝變得難看起來。

“你不想回去?！?/br>
賀父看著賀狄低著頭的發(fā)頂，問他，“那你是希望看到你mama難過嗎？”

這聲質問讓賀狄猛地一顫，過往的記憶像海嘯一樣淹沒了他。

“你不用上學，我會給你找家教，這樣你mama醒來才能隨時找到你?！?/br>
“都是你害她成了這個樣子！”

“她生病都是因為你！”

“她那么愛你，你怎么能讓她難過？”

是的，他的mama愛他——在她清醒的時候。

這份愛也是賀狄這些年里唯一的光芒。

可是，可是……

賀狄深吸了一口氣，掐緊了手心，緩慢而堅定地抬起他一直低垂的頭，看向了他很久很久沒敢正視過的父親。

視線接觸的一剎，賀狄的眼神其實是失焦的，但他堅持著沒有移開視線。

“這是不對的?！?/br>
當?shù)谝痪湓捳f出來后，后面的話似乎也不那么艱澀了，“我不想mama難過，但我也不想再讓她生病了。她看到我會生病的，所以我不會回去。”

賀父冷聲道：“她看不到你會病得更重的?！?/br>
賀狄搖搖頭：“不是的，她要看的只是我的衣裳，不是我?！?/br>
賀父一怔，似乎沒想到賀狄能說出這樣的話。

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