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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的燈光逼得幾乎沒了亮,江路看著潔白的天花板,稍微動了動手指,還有力氣足以支撐他坐起來,他便坐了起來,看著窗外發(fā)愣。“醒了?”謝臨君剛好進了門,說完這句話之后江路沒有動,陽光從窗口灑到被面上,有塵埃在飛舞,江路抬手抓了一把,再攤開掌心,掌心里是暖暖的陽光。“醒了?!苯坊剡^頭看著謝臨君。“來吃飯。”謝臨君沖他說完這句就走了進來,把他往后推了推,讓他整個人都曬在了清晨溫和的陽光下,“多曬曬太陽,長高點?!?/br>“我已經(jīng)不算矮了。”江路說著,想笑,想說我這個身高在omega里算拔尖兒的了,但沒能說出下一句話。六月初南方的陽光在逐漸的升溫,曬在背后應該是溫和的,不熾熱的,如果有風吹來,甚至有一絲涼意才對,但江路卻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來吃飯吧,”謝臨君看見他皺了下眉,便伸手將人拉起來,把床邊的拖鞋踢到他腳邊,“買了包子?!?/br>“rou包子么?”江路穿上拖鞋,沒有急著起身,而是拿過床頭的手機看了兩眼,確定昨晚吃完藥后自己昏睡過去的時間到現(xiàn)在,藥效副作用已經(jīng)完全過去后,才站了起來。“嗯?!敝x臨君把手機從他手中抽走,“來吃。”好。江路是想像這樣說的。臥室的燈卻忽的閃了兩下,滅了下來,江路仰起頭看著那盞燈,短暫的幾秒之后,燈又一次亮了起來。“燈要壞了?!彼f。“嗯,”謝臨君也看見了忽閃忽閃的燈,“待會兒找人來修?!?/br>“啊。”江路應了一聲。盡管他完全不知道應該去找誰來修。燈沒有完全壞掉,只是閃了兩下,還在頑強地放射出光芒,就因為閃了兩下就要把它換掉了。江路想。我要把它換掉嗎?“吃完以后那些禿頭專家要來給你做檢查,”謝臨君看了他一眼,“早飯之后不用吃藥了?!?/br>“今天不是周末?!苯房粗x臨君,“他們?yōu)槭裁匆獊恚俊?/br>謝臨君沒有答話。專家每個周末都會來對江路進行一系列的問話和檢查,然后留下藥物,再對謝臨君說兩句話,頂著地中海緩緩離去。但今天不是周末。那些專家卻要來。江路和謝臨君對視了一會兒,輕輕地哦了一聲,起身走出了臥室。臥室的燈又閃了一下,沒有完全熄滅,依舊散發(fā)著自己的光。謝臨君也走出了臥室,臨走之前關(guān)上了燈,已經(jīng)被陽光逼得看不見一點兒光的燈終于滅了下來。*“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禿頭專家坐在江路的對面,表情很是平和,“還能看到,還能聽到么?”江路有些厭煩地別過頭,沒有回話。“根據(jù)你的報告來看,你的病情惡化得十分嚴重,”禿頭專家說得很直白,他接手江路的病好幾年了,十分明白應該如何和他說話,“所以之前的檢查都是糊弄我們的,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藥,”江路從唇縫里吐出一句話,“我不喜歡吃藥?!?/br>“是的,你有非常嚴重的抗藥心理,”禿頭專家推了下眼鏡,沖旁邊的助手使了個眼神,“這沒什么令人厭煩的,大多數(shù)人都不喜歡吃藥,我有一個朋友五十多歲了,感冒之后也不肯吃藥?!?/br>“那不一樣,”江路終于把視線放了回來,看著專家,“精神病和感冒,不一樣?!?/br>那些藥會讓他的記憶力出現(xiàn)衰退,會讓他四肢無力陷入昏睡狀態(tài),會導致肥胖或著別的什么副作用,讓他無法集中注意力。如果他一直吃藥,如果他一直吃藥的話,他拿什么去追謝臨君?謝臨君一直在前面,沒有跑,沒有走,他就站在原地看著自己,自己應該以什么方式去回報他,去超過那些同樣在往第一名的路上追逐著的人?江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運動外套,手腕的袖口空出一大截——自己好像比之前瘦了很多。他側(cè)過頭,從干凈锃亮的窗戶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這一次的倒影里什么都沒有,很干凈,沒有頭發(fā)和拍打著窗戶的人,也沒有渾身是血的人。很干凈。禿頭專家還在說什么,念經(jīng)一樣。他的聲音沙啞又低沉,很穩(wěn),讓人想起佛堂里參拜的老和尚。江路從倒影里看見專家的禿頭,覺得他更像個和尚了。“江路,”禿頭專家喊了一聲,讓江路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上,“你要活下去,就必須得吃藥,我想你比我更明白。”助手皺了皺眉,似乎不太贊同專家這樣的說話方式,實在不像一個醫(yī)生應有的態(tài)度。江路還是沒說話。“他的抗拒心理非常明顯,”專家又留下了幾瓶藥,將江路的用藥量提到了以前的程度,甚至多添加了幾種謝臨君沒見過的,“他在對外界的一切感到抵觸,我們剛才提議要出去散散心,他想也沒想地拒絕了我們——那是我和他的對話中,他回話回得最快的一次,幾乎是立刻就說了‘不去’?!?/br>謝臨君接過藥,沉思了一會兒,“我會想辦法勸他出門走走的?!?/br>“多散散心,”專家說,“他這個病急不得?!?/br>“好,”謝臨君說,“麻煩您了。”“下次他再有什么不對的,立刻給我們打電話,”專家說到這里,放松地笑了笑,“畢竟也是江總的兒子,我們得多費費心?!?/br>謝臨君不說話了。直到專家都走了之后,他才走進了書房。“出去逛逛嗎?”江路聽見他進來了,扭過頭,表情很輕松地沖著他笑,“今天天氣真好?!?/br>似乎和專家說的不太一樣。謝臨君想。“想去哪兒逛?”謝臨君說,“還是隨便走一走……”“我都可以,”江路看著他,“我都可以?!?/br>謝臨君應了他一聲,把藥收拾好后帶著江路出了門。他們?nèi)チ私?,許久未經(jīng)修剪的楊柳垂在地面上,被風吹拂著掃動,江路小跑過去踩住柳條尖兒,又伸手扯了幾片柳葉下來。陽光開始升溫了。江路把外套脫下來,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被陽光照得刺眼極了,江面倒映著兩個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江路把手里的柳葉都塞到謝臨君的兜里,笑嘻嘻地問,“如果我要去死,你也會陪著我嗎?”“嗯?!敝x臨君看著他,“要跳下去嗎?”“不跳?!苯沸χ柫寺柤?。就好像昨夜的一切壓抑和恐慌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江路站在那里,沐浴在陽光下,帶著揮之不去的違和感沖著他笑。第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