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的。

    他對她的依戀到達(dá)了極點(diǎn)，卻也讓云意姿的心口蒙上了一層陰影，原本以為過一段時(shí)間就能緩解，誰知肖玨變本加厲，連她的行動都要控制，雖不像梁懷坤那般監(jiān).禁看管，卻也讓她寸步難行。

    隨著肖玨這些愈發(fā)濃重的情感的累積，這層陰影也在一天一天加重。

    她還記得，離開的那一夜，是一個(gè)繁星密布的夜晚，空氣被連綿的大雪洗滌得清新無比，點(diǎn)點(diǎn)螢火聚集又飛散。

    那是他們的新婚之夜，月光將雪色映出一片瑩瑩。青山白頭，雪霧彌漫。

    紅色嫁衣如血，黑發(fā)飄揚(yáng)。

    云意姿站在一個(gè)荒涼的平野之上，她低下頭，往腳底邊，足有八尺的獵洞中看去，里邊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從底下傳出，一聲嘶啞的，呼喊的少年的聲音。

    “云娘——”回音碰到山壁，一點(diǎn)點(diǎn)蕩開。

    “我在?！?/br>
    云意姿清脆地應(yīng)了一聲。

    吐字清晰，毫無遲疑。

    可她甚至都沒有蹲下來，只是筆直地站在坑洞旁，一臉平靜，宛如照著戲折子念出一般，“公子，我去找人來救你。”

    然后，她轉(zhuǎn)過了身。

    大紅的嫁衣，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走向的，是與回去的路途，截然相反的方向，碎雪在腳下咯吱作響，她每一步，都踏得毫無猶豫，坦蕩而輕盈。

    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猝然撞進(jìn)她的耳廓。

    “回來。”

    “云娘，你回來?！?/br>
    “這里好黑，我好怕?！?/br>
    “我好怕啊，”

    “不要丟下我，求求你，你回來。”

    “求求你了”

    “我錯(cuò)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啊，你回來好不好？”

    “回來啊”

    “我錯(cuò)了”

    “我知錯(cuò)了啊。”

    他一遍又一遍地認(rèn)錯(cuò)。

    橫沖直撞的，語無倫次的，即便是頭破血流仍不回頭的執(zhí)拗，脆弱，與哀求，云意姿甚至能想象他拼命想要從那里逃出來，卻無能為力，指甲卻全被灰土填滿的狼狽模樣，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將這想象給拋到了腦后。

    嗓音嘶啞漸漸吹散在了寒風(fēng)之中，云意姿腳步微頓，抬起凍僵的臉蛋，遠(yuǎn)處立了一個(gè)身穿淡綠襦裙的女子，師窈窈。

    沖她揮手。

    云意姿微微一笑，沖師窈窈走了過去。

    師窈窈旁邊?？恐惠v馬車，馬兒煩躁地打著響鼻。

    云意姿長舒了一口氣，心中充斥著，無法言說的喜悅與久違的解脫。

    終于，終于，終于——

    自由了！

    云意姿知道，肖玨第二天就能被發(fā)現(xiàn)。那個(gè)坑洞的下面，她一早便在旁邊的暗洞里準(zhǔn)備干柴，也有糧食。

    地面是干燥的，只是四周的墻壁很是平滑，她精心準(zhǔn)備了很久，精確估算他逃脫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只需要困住他一個(gè)晚上。

    她也沒有想到，下半夜會下起暴雨。

    當(dāng)時(shí)她孤身一人在客棧，正細(xì)細(xì)看本地的地注，三更時(shí)分，聽見外邊有人敲擊的震天聲響，真是提心吊膽，唯恐下一刻房門就被敲開，然后肖玨慘白的臉色出現(xiàn)在眼前。

    心底忐忑，卻沒有動回頭的心思。

    直到半夜，暴雨傾盆將她驚醒，云意姿抱著雙膝，坐了一晚上。

    她也不可置信，這么輕松就讓她逃掉了，一逃就是三年。

    ……

    “想起來了么？”

    陰冷的聲音貼在耳畔，有種骨頭都被他嚼碎的錯(cuò)覺。

    云意姿一個(gè)激靈，拼命想要往前縮，遠(yuǎn)離這個(gè)已然變得陌生的人，卻被他扣住動彈不得。他兩根手指，掐捏著她的耳垂，溫度冰冷，卻有火熱曖昧的低語，灑落在耳畔。

    “云意姿，我想要你真心地答我一句，可有后悔？”

    云意姿咽了口口水，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而且她現(xiàn)在難受得只想吐。

    肖玨輕嗤一聲，好一陣索然無味。

    他鎖著她纖細(xì)的身軀，在背后盯著她露出來的一截雪白后頸，靜靜看了一會兒，似乎在掂量一掌捏碎的可行性。

    她仍在不斷顫抖，肖玨嘖了一聲，忽然將云意姿整個(gè)人掀下了馬背，云意姿猝不及防，摔了個(gè)四腳朝天，好在旁邊是一個(gè)草垛，沒真磕碰到哪兒，她扶了把腰，暗暗咬牙。

    肖玨居高臨下地騎在馬上，視線像是淬了冰的毒針，他拉著韁繩的手一緊，一聲嘶鳴，兩只馬蹄，忽然高高抬起，云意姿瞳孔劇震，甚至看見蹄下沾著的草葉，驚叫聲卡在喉嚨，他卻在最后一刻拉住了韁繩，馬蹄并沒有落在她的身上。肖玨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很快便淹沒在沉默的夜色之中。

    等到肖玨真的沒了蹤影，云意姿這才捂著肚子，趴在草垛上，吐了個(gè)昏天暗地。

    119. [最新] 相見歡（7）修   不是什么好東西?！?/br>
    四周靜悄悄的, 肖玨不知道把她帶到了什么地方，云意姿緩了一會兒，壓下胃里的泛酸感，往光亮的地方走去。

    她深一腳淺一腳, 不知走了多久, 從灌木密布的小路穿梭而出, 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木屋, 籬笆環(huán)繞, 隱隱的光亮傳來, 光源似乎來自一棵大樹下, 那里擺放著桌椅。

    似乎有一個(gè)青衣人坐在桌邊, 石桌上放著一盞燈。

    云意姿上前去, “請問……”

    話音未落, 青衣人將斗笠摘下，露出一張俊秀的臉, 融融望來。

    云意姿揉了揉眼睛，還以為是在做夢。

    那青衣人卻僅是挑了挑眉, 而后點(diǎn)頭, 先她一步微笑，“云女郎?！?/br>
    這聲音是如此熟悉，清雅，他站起來的輪廓逐漸在燈光下清晰，確確實(shí)實(shí)是活生生的王司徒，王煬之。

    云意姿一陣恍惚，忽有童子跑出，奉上了一盞清茶，咣當(dāng)一聲, 她似被驚醒，目光怔怔。

    王煬之緩聲道：“他鄉(xiāng)遇故知，本該共浮三大白，無奈某行裝簡陋，不曾帶酒，時(shí)間倉促，也不及釀造，只好委屈女郎將就?！?/br>
    “這樣便挺好，我也不擅飲酒……”云意姿不無感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