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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騙了我。” 他的病,從那一天開始,就好了。 可是,又更嚴重了。 云意姿嘆了口氣,“一個人到底怎樣,才能獨立地活著,我一直很想明白這件事。以前牽掛的人我都失去了,所以這一次我的愿望,便是保護他們珍惜他們,倘若找不到,便一直找尋下去。至于他,我跟他相處了很長時間,照顧他這件事對我來說,其實并不是一件負擔。我反而覺得,那樣更為輕松。也許,我只是可憐著他罷了。當然了,我可以選擇跟他在一起,可是后來我仔細想過,那不是我真心想要的?!?/br>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 “那時天冷了,趁著大雪未至,大人們上山狩獵,有只梅花鹿咬了我一口,其實不是什么大事,對吧?可是他要殺了那只鹿。原本,只是一只沒有靈智的畜生,殺了便殺了吧,可我見那鹿腹中墜墜,似通人言,才知曉那是一頭母鹿,于是,我同他說,來年春天,也許能看見一只小鹿在林間撒歡。想想也是很可愛的?!?/br> “他答應了我放過這只鹿??墒菦]過幾日,我便收到了一對鹿皮指套。 那斑紋上的印子我絕不會看錯。” “我同他吵了一架,我明明跟他說過不希望那樣做。他很快道歉,且再三保證,不會再做那樣的事了?!?/br> “但不過是說說罷了。還有一次,他當著我的面,將一個人的眼珠生生挖下。” 云意姿還能回憶起來那眼珠脫落時粘連的血絲黏膜。 她當場便嘔了出來。 那人的慘叫聲讓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他說,那個人盯著我看了很久,他覺得很厭惡,一時沖動才……” 她揉了揉眼角,“這讓我怎么相信,他還是個正常人?!?/br> “在那之前我沒有想過離開。只是,他竟然在我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變成了另外一種樣子,我無法控制的樣子?!?/br> “你害怕被反噬?” “我不知道……”云意姿苦笑,“也許,真是我太自負了,竟然妄圖改變一個人的本性?!?/br> “最后讓我下定決心離開的,是因為撞見了他……” “謀殺?!?/br> 云意姿想起那個再尋常不過的午后,她從后山晨跑回來,看見肖玨將一個人的頭按進水缸之中,水花撲騰得到處都是。長長的黑發(fā)在水面上飄散,那微微掙扎的幅度昭示著受害者的力氣所剩無幾。 云意姿怔了一下,這才看清那被肖玨按在水缸中就要溺死的人是…… 師窈窈。 云意姿渾身緊繃,緩緩地,對上了兇手的眼睛。 他也看著云意姿,紺藍色的眼珠里,卻沒有一點慌亂。 一點,一點都沒有,他的手甚至還按在師窈窈的脖子上,隔著一塊雪白的綢,很用力,手腕青筋分明,臉色平靜。 大概他是想先勒死她的。 他盯著云意姿,很無辜很委屈地說, “云娘,她勾引我?!?/br> 然后他松手了。 松得非常干脆果斷,在云意姿沖上來制止他之前。身體墜地的巨響,水花四濺,師窈窈渾身濕透連滾帶爬地縮到了墻角,頭發(fā)濕透黏在臉上, “咳咳咳……咳咳咳” 從窒息的痛苦中被解救出來,她臉部青紫眼珠凸出,整個人狼狽無比。 在云意姿看向她的時候,僵硬慌亂地想要搖頭,卻猛地被肖玨一個斜斜看來的眼神制止,深深的恐懼與駭然呼之欲出,就那樣卡在了臉上,猶如撞見什么猛獸惡鬼。 師窈窈的臉色十分難看,絕望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樣。云意姿從未在一個活人臉上見過那樣的表情。 她慢慢地走了過去。 她在肖玨身上捕捉到的那股一閃而逝的陰冷,那種陰冷她曾經(jīng)只在一個人——世子肖淵那里看到過。高高在上的掠奪者,踐踏他人的冷血怪物。 可是在與云意姿對視的時候,又立刻變得無比乖覺,溫柔柔軟像個小動物,他毫無猶豫地向她大步地走了過來,高高的馬尾一甩一甩,身高的優(yōu)勢讓他走來的每一步都帶著壓迫,可是就在一步之遙的時候—— 他在她面前屈膝,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一點一點,跪行到她的面前。 主動牽拉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額頭上。 云意姿被那只手冷得哆嗦了一下。 她沉默,觸摸著他的額頭,將碎發(fā)捋開露出光潔的皮膚,而他迎著她的手掌輕輕地吐息,感受著她的體溫,云意姿慢慢地對上他的眼睛,那一雙紺藍色,濕漉漉的充滿依戀的眼睛。 可云意姿的瞳仁中,卻印出,一只渾身長滿毒刺的怪物。 一瞬間化作了干凈漂亮的人形,撿起那從他的脖頸上脫落的繩子。 他明明在外面撕咬得渾身是血,殺戮成癮,卻又將那早就形同虛設的繩索,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心。 懷著滿滿的期待和愛意,指尖沾滿滴血的粘稠,將繩索交到她的手里,對他的主人露出一個溫柔羞澀的笑,好像在說—— “來,牽好我?!?/br> 116. 相見歡(4) 跟我來。 “來, 牽好我。” 云意姿感到一種沒來由的恐懼順著被他緊緊抓著的手腕鉆入血管,直擊心臟,她那一瞬間的僵硬,必定傳遞到了肖玨那里, 他的臉色微微一變, 寒意在眼底一閃而過, 但馬上又笑得純良起來, 他的這種眼神, 是她最熟悉的孩童一般純真的眼神, 云意姿心情復雜, 他怎么能在謀殺現(xiàn)場被撞破了還這般淡定, 變臉比翻書還要快。 甚至不顧還有師窈窈在場, 他低垂著眼珠, 長長的睫毛遮蓋了里面的神色,貼著她的手腕輕聲細語, 宛如愛人之間的呢喃, “我是屬于你的, 云娘, 我只屬于你一個人?!?/br> 這樣示愛的話語,卻又有截然相反的宣示主權的意味我屬于你,那么你也被我打上了烙印。呼出的熱氣灑在皮膚上有種奇怪的癢麻感,云意姿站著一動不動,既沒抽回手也沒有開口說話。 被肖玨那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無處可逃的壓迫感密密地傾軋而下,像是一張彌天大網(wǎng)將她牢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