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好得不行的老神仙，等佟荷失控氣惱地發(fā)泄完了情緒，才輕輕搖頭：

    “你誤會了，我只是來恭喜你一聲，”

    她站在陰影之中，一身玄裙宛若融于其間，臉龐卻沐浴在光芒之下。

    一雙桃花眼，噙滿笑意，溫暖而又明亮：

    “恭喜你，如愿以償了。”

    錯(cuò)覺看到地獄里的鬼，一股寒意漫上全身，手腳冰涼。

    佟荷咽了一口唾沫，童子忽然掀簾進(jìn)來，請新婦出去，進(jìn)行接下來的正婚禮。

    她訥訥應(yīng)下，云意姿已經(jīng)沒了身影。

    堂中，司儀朗聲道：“新郎新婦行沃盥禮！”

    贊者撤掉酒尊的蓋巾，以勺取玄酒三次，注于尊中，把剩余的酒液潑在堂下兩階之間。

    再把勺子放置于桌上。

    云意姿為王煬之澆水盥洗雙手，陳季則為佟荷澆水盥洗，贊者撤除酒尊上的蓋巾。

    執(zhí)匕人和執(zhí)俎人設(shè)宴，贊者報(bào)告饌食已安排完畢。

    司儀：“新郎新婦行對席禮！”

    王煬之對佟荷作揖，請她入對面筵席，一起正坐，云意姿與陳季分別侍坐一邊。

    佟荷不自在地望旁挪動，心有余悸。

    司儀：“新郎新婦行同牢禮！”

    二人遂拿起筷箸，象征性地進(jìn)食．之后贊洗爵，斟酒，請王煬之飲酒，清口安食。

    王煬之拜而接受，贊答拜。

    又請佟荷飲酒安食，佟荷猶豫一二，便拿起盛滿酒水的爵，湊到嘴邊。

    剛剛咽下那清涼的玄酒，她的喉嚨里便如同火燒一般，心想，這酒不該如此之烈才是。念頭剛起，唇邊便流出了一條血跡。

    她驀然瞪大雙眼，只覺有一把鋼刀在胃里翻攪，勾得五臟六腑都絞痛起來，不禁捂住肚腹，一口血噴了出來。

    不，不可能的……意識渙散前，她死死盯住對面青年的衣角……不！不！明明，就差一點(diǎn)……榮華富貴、如意郎君……通通化為泡影，一片黑暗。

    王煬之霍然站起。

    云意姿的側(cè)臉被血珠濺到，從袖中取出一條白帕，慢條斯理地拭去。

    “這是？！”

    司儀最先反應(yīng)過來，匆匆上前，一探佟荷鼻息，猛地?fù)涔蛳聛怼?/br>
    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新婦……暴斃了！”

    57.  百國宴（5）   若是我說，我歡喜你?！?/br>
    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分明就是被人下了劇毒！王煬之臉上沒了一貫的淡泊清平,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嚴(yán)厲的冷肅，眼底隱隱壓著什么。

    仵作驗(yàn)過尸首，確認(rèn)佟荷指尖沾有毒物，醫(yī)官檢查了宴席上的玄酒飯菜, 均無異樣。

    待那周嬤嬤拾來, 先前被佟荷隨意扔棄的羊脂玉貔貅, 醫(yī)官觀察片刻, 用銀針挑起上邊一層薄如蟬翼一般的東西, 駭然道：

    “竟是‘醉生夢死’！”

    見眾人茫然, 他解釋道, “這是從南疆傳入的一種奇毒, 遇水不溶, 遇酒才化, 哪怕是一點(diǎn)點(diǎn)酒氣，都能將此毒完全溶解。一旦被吸收進(jìn)入體內(nèi), 即刻腸穿肚爛而死，無藥可解、神仙難救！”

    如此可怕的劇毒！

    在場人臉色一陣青白, 婦人們更是踉蹌幾步, 拉著夫君兄長，不過片刻便紛紛向王司徒告辭離去了。頓時(shí)整個(gè)大堂，只剩新婦的娘家人，與王煬之關(guān)系親近的同僚，還有王氏族中的數(shù)位親眷，方才還熱鬧若街市，一下子走了那么多人，難免顯得蕭條凄涼。

    云意姿卻是恍然大悟，難怪, 方才佟荷幾乎將手上皮膚都洗破了，仍然中毒死去。她還以為，那貔貅不過是障眼法，沒想到，越嘉夢竟然如此粗暴直接。

    有人慨然出聲：“天子腳下，作出這般惡行，何其明目張膽，何其猖狂恣??！”

    說話的乃是張廷尉，執(zhí)掌司法緝捕之事，向王煬之拱了拱手，義憤填膺道，“司徒大人，吾這就進(jìn)宮，向王上請旨，即刻將嫌犯捉拿歸案，定要給您一個(gè)交代！”

    ***

    越嘉夢平靜地坐在了聽閣中。

    她想起昨夜，聽聞jiejie瘋了一般酗酒，不僅在府中摔砸物品，還打殺了好幾個(gè)侍婢，她顧不得還要陪虞夫人去觀星樓聽曲，拿上銀鞭，匆匆趕到大宗姬府。

    卻見她那好jiejie披頭散發(fā)，臉龐被淚痕覆蓋，美艷大損，一雙紅腫的眼似核桃，一靠近就是酒氣熏天。

    不禁又心疼又氣惱，出口便是嘲諷：

    “jiejie這是干什么。他不娶那個(gè)佟氏，也會娶旁人，不是李氏、便是謝氏！大把大把的女子任他挑選?！?/br>
    “不，不，”越嘉憐趴在杌子之上，眉毛抽搐，手指痙攣，宛如一個(gè)廢人，“他怎么可以娶旁人呢？”

    見她如此痛苦，越嘉夢氣急，“jiejie，何苦這般糟踐自己？”一時(shí)口不擇言：

    “他不娶旁人，難道還會娶你嗎？！”話音剛落，臉上便涌出后悔之色。

    “你也覺得？你也覺得是嗎？”越嘉憐爬了起來，冷冷地看了越嘉夢一眼，便又抓起酒壺往口中灌，灌得太急，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區(qū)區(qū)一個(gè)媵人！咳咳！她憑什么？憑什么？又為什么要答應(yīng)，為什么啊……”

    越嘉夢沖上前去，抱住了她：

    “jiejie！你冷靜一些?！?/br>
    “不，我不能忍受！他不是說不會娶妻么？”越嘉憐瘋狂地掙扎著，咬牙切齒，“他不是永遠(yuǎn)不會娶妻的么？！他騙我！騙我！”

    假如一個(gè)人朝思暮想著一樣?xùn)|西，而那樣?xùn)|西異常昂貴，尋常人誰也不可能要得起，那個(gè)人便覺得，遠(yuǎn)遠(yuǎn)看著已是足夠。

    然而突然有一天，就要有人得到了！甚至不費(fèi)吹灰之力，甚至根本不能與之相配！

    豈不令她抓心撓肝，恨之入骨？

    越嘉憐哀哀地哭泣著，越嘉夢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想到之前那個(gè)姓聶的，不過挨了一下王煬之的衣角，jiejie便一度記恨，甚至令人對她……

    jiejie對那王煬之的偏執(zhí)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從前，越嘉夢是盡力想要助她，站在那人身邊的，可如今看著jiejie瘋魔的模樣，越嘉夢卻恨不得沖出去，將他給殺了！

    “我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