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時間是十二秒，像是騙子的電話在口袋里不小心被接通了。

白敬微已經(jīng)打理好在樓下車庫等人了，張喬山迅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坐上了車。

等白敬微發(fā)動車子，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張總，昨天早晨你開會的時候，私人電話有個來電。我聽著像騙人的，忙完了事情就忘了和你說。”

“嗯，他有說自己叫什么嗎?！睆垎躺娇恐笞囊伪?，閉著眼睛小憩。

“他說，他叫呂宋?！卑拙次⒋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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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相愛，就是道德。

——托德·海因斯

張喬山把手機(jī)拿出來，看著那一串?dāng)?shù)字，摩挲了一陣子，然后把它存進(jìn)了通訊錄。

打備注的時候，他先是打了“宋宋”兩個字，想了想覺得不太合適，又都刪掉打了個“呂宋”。

張夫人今早下樓時失腳滑落了，除了身上斑斑塊塊的挫傷，最重的是一只腳踝脫臼。張喬山趕到病房，殷蘭正坐在床上看一本。

看兒子來了，殷蘭就說要出去透透氣，一個人推著一個人坐著輪椅就要乘電梯出住院部。下行到四樓，電梯打開了，門外是一個非?？蓯鄣男∧泻ⅰ?/br>
殷蘭的眼睛立刻亮了，抬頭和張喬山說：“這小孩兒真像你小時候啊。”

張喬山低頭看過去，呂岫也仰起頭，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確實像，兩顆眼珠子都黑得不行。

爸爸和星城叔給自己帶過早飯后，就去醫(yī)生那邊聽情況了，同意呂岫可以出去玩兒，但是不能離開醫(yī)院。于是呂岫準(zhǔn)備下樓去草坪上曬個太陽。

見兩個大人都收拾得很整齊，說的話不像開玩笑，他對兩人禮貌地笑了笑。

電梯到底了，小石頭率先沖出去享受久違的自由，兩個大人慢吞吞地跟在后頭。

今天太陽高照，但是意外的和煦。醫(yī)院的草坪上坐了很多人，有病人也有探訪的客人。遠(yuǎn)處的急診傳來小孩兒的哭聲，mama低緩的哄唱。

小石頭找了一塊平坦的石頭，把自己的小毯子熟練地鋪平，然后舒服地爬了上去。他的曬太陽，就真的是曬太陽，兩個面都要雨露均沾。

殷蘭和張喬山先逛了幾圈，在樹蔭下休息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只小魚干躺在前面。張喬山?jīng)]忍住笑了出來，殷蘭掏出手機(jī)拍了，又轉(zhuǎn)過去對著小石頭來了張。

她興之所至，發(fā)了朋友圈：“果然小朋友還是小時候最可愛/微笑?！毕旅媸且粡垙垎躺?，一張呂岫。

評論很快多起來了，多是“您家喬山啥時候有的孩子？”殷蘭笑了好一會兒。

笑著笑著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嘴角收斂了起來。

“喬山，你今年也三十三了。你能把經(jīng)緯運營得井井有條，mama很為你驕傲。但是你也是時候把家里頭搞得井井有條了，就算不喜歡女人，mama不介意你找一個男孩子?！?/br>
張喬山皺了皺眉頭，又聽殷蘭說：“你身邊的那個白敬微，就挺好一孩子。今天還好他在家里，不然我突然摔倒了也沒人搭理。不過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樓梯怎么我就能踩滑了，是不是年紀(jì)大了啊。”

“別瞎想，下次走樓梯，多注意腳下?！睆垎躺揭娨筇m還盯著他，自知躲不過，又補(bǔ)了句：“白敬微的事，我會考慮的?！?/br>
殷蘭嘆了口氣，索性不和兒子說話了，自己推著輪椅往小石頭那邊去，想要和這個孩子搭訕聊個天。

剛推到一半，一個白糊糊反著太陽光的小男孩忽然先到了呂岫眼前。于是殷蘭轉(zhuǎn)換方向要回住院部，張喬山趕緊跟上來推著上樓了。

找呂岫的是夏安安，他最近感冒了，被保姆帶著來醫(yī)院看病。呂岫拍了拍身邊的空地，讓夏安安也躺下了。

兩只小魚干在暖暖的陽光下并排睡了一個早上。

下午，張喬山驚訝地在殷蘭的病房里看到了發(fā)生交通事故那天，和呂宋同車的那個男人。

原來李斯年是殷蘭好友的孩子，幾年前就出國讀書了，這個月才回來。今天聽說姨姨出了事故，來醫(yī)院里問候問候。

他們曾經(jīng)是見過的，只是李斯年在國外呆久了，有了大變化，整個人不復(fù)從前內(nèi)斂的氣質(zhì)，像只熱情的二哈。

“殷姨，我今兒就先走了哈，你好好養(yǎng)傷。等會兒我還得去四樓一趟，一個朋友的孩子也住院了。你說有緣不有緣，就是你白天朋友圈里的那個曬太陽的小可愛。”李斯年站起來，拍了一下張喬山的肩膀就要準(zhǔn)備出門。

殷蘭叫住他，把一個果籃遞了過去，說：“來，把這些帶過去，小小年紀(jì)住院可不好過。他生了什么病呀？”

“挺嚴(yán)重的貧血，前兩天剛?cè)朐?，還輸血了?！?/br>
“唉，我和那孩子挺有緣的，你替我祝祝他早日康復(fù)。”殷蘭又往李斯年手上塞了一本，是和一起錯拿到醫(yī)院的。

張喬山看著兩人客套，心里只想著那天夜里坐在李斯年車上的呂宋。他鬼使神差地問了句：“那孩子叫什么。”

李斯年很疑惑地看了張喬山一眼，但還是如實相告：“呂岫，山由岫?！?/br>
于是張喬山知道了，那一定是呂宋的孩子。他沉默地把路讓開，讓李斯年出去了。

張喬山的心情從出了醫(yī)院就低沉極了，白敬微坐在駕駛座上一句話也不敢說。

“昨天晚上，呂宋在電話里和你說什么了？”后座突然傳來張喬山低沉的聲音。

白敬微的背微微挺直，看了一眼后視鏡，“沒說幾句，就說他叫呂宋，可能有急事找你吧，讓你知道以后務(wù)必回電。我想您身邊沒這號人物，沒有太關(guān)注不小心就忘了。給您造成困擾了嗎？我下次一定注意。”

“以后別碰我手機(jī)了?！睆垎躺交?。

他錯過了六年后呂宋的第一通電話，呂宋的第一次求助。他或許是沒有儲蓄了，或許是沒有其他可提供幫助的人，當(dāng)時的情境一定艱難。

看在白敬微及時發(fā)現(xiàn)殷蘭女士的險況，又盡心盡力地照顧，他暫時原諒。

這個時候方戟的電話打過來，說一群人晚上在今朝聚會，要不要來。張喬山點點頭答應(yīng)了，他急需一個出口，把所有的壞情緒通通放掉。

今朝的燈光打得暗，舞池里是欲望無處紓解，貼著身舞蹈的陌生人。方戟一群人坐在一卡座，每個人懷里抱著個，桌上是瓶瓶好酒。張喬山坐過去，干了杯酒就徑自坐了。

李斯年這個月才從國外回來，也就是說，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會超過一個月。唯一這個事實令張喬山有點開心。

但是在這個月里，李斯年就和呂宋坐上了同一輛車，還為他的孩子跑前跑后，對他的孩子關(guān)懷備至。

呂宋是這樣放蕩的人嗎？六年前見到的那個，還有為他生孩子的女人，再加上這個李斯年，呂宋身邊的男女就沒有少過。

也就是說，他在離開我后，日子過得相當(dāng)好。張喬山覺得走不出內(nèi)疚、守身如玉的自己像個傻逼。

別人都可以，為什么呂宋不能回頭是岸，看一看原地踏步的可憐人張喬山。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