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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再和他說一句話。這趟差不用說也知道是完不成的了。他訕訕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夏麒應付了幾波人,蒼白的臉色透出疲意來。他沒什么表情,看不出著急或是擔憂,只有波瀾不興的安靜。沒有人要應付的時候,他一句話也沒有,也不看人。周懷瓊陪他坐了一會兒,自己還有事情要忙,便出去打了兩個電話。十分鐘后再回到病房,夏麒不見了。他自己的手機上收到一條信息:警察說,半島和隔壁群島的水警還在搜救,我過去等等看。不用擔心我。有消息請聯(lián)系我。夏麒是失事飛機親屬中最后一個仍在等待的人。他到達迫降半島之后就一直守在當?shù)嘏沙鏊鼍哺?,直到搜救徹底結束。沒有結果。因為他的堅持,后來半島和鄰市管轄的那片群島都增派了一次水警搜尋。但是仍舊一無所獲。他們都告訴他,費天瀾不可能生還了。有媒體聽說他的事跡,跑來采訪他。他面對鏡頭和話筒,默然無語。執(zhí)筆者還是寫出了天花亂墜的稿子,大肆著墨于他們的戀情,在網(wǎng)上被轉發(fā)了無數(shù)遍。后來王叔、林歌、丹丹,都來找他。陸照給他打了電話。葉教授和田華也知道了真相。夏維軍請假跑來要帶他回N市。連銷聲匿跡已久的周懷洛都打來越洋電話,跟他復聯(lián)了。幾天之內(nèi),可能除了在大獄里不上網(wǎng)的費三江,全世界都知道夏麒在等費天瀾了。身邊所有人都勸他回去。他極少使用的微博賬號漲了無數(shù)關注者,評論中充斥著“振作”、“節(jié)哀”、“活著的人要往前看”之類的話。他起初找消息的時候瀏覽過一些,后來就再也不看了。他在半島呆了半個月,感受能力像是被屏蔽了似的,許多話和勸慰過耳不入。最初那些著急、擔心、恐懼,也逐漸消失了。他每天最清晰的感受,就是海風吹拂帶來的咸腥味。他比任何時候的都平靜。也正是在這種平靜中,他清晰無誤地體會到了陸照曾經(jīng)那句話。——費天瀾還在,他感覺得到。半個月之后,他聽從親朋好友的勸誡,離開了半島。但沒有回N市,而是回到平港。費天瀾那個房子的指紋鎖里還留著他的記錄,他順利地進去了。費天瀾很懶,快兩年了,房子里面居然沒有變化。要不是有定期鐘點工打掃,房子恐怕和無人居住的廢宅沒什么兩樣。他花了兩天,自己重新打掃了一遍。第三天,有一個陌生人敲院外的門。他去開門,發(fā)現(xiàn)是園藝工人。他這才注意到,冷冷清清的大別墅里,唯有花園熱熱鬧鬧。正值夏天,他那年親手種的花都長得很好,他翻過土但沒利用起來的土地,則自然生長了一片片雜草。“費先生讓我重點護理這片雛菊,雜草也不讓拔?!眻@藝工人估計也是個上網(wǎng)的,看看花園,又看看夏麒,小心地說,“可能,是等您回來打理呢?!?/br>夏麒無聲地揚揚嘴角,沒說什么。園藝工人做完活兒,問他自己下次還要來嗎。他點點頭,沒有改變?nèi)魏钨M天瀾的布置。畢竟,眼下整個平港城里,除了這個家的一畝三分地內(nèi),其他原本由費天瀾布置的東西,都偏離軌道了。林歌和丹丹一天上一次門,殷勤地時時告訴他外面的事。他什么也做不了。而很快,身居三江集團法務顧問團總監(jiān)的林歌也要撐不住三江的乾坤變換了。費天瀾的消息,就是在這時候傳來的。距離飛機失事五十二天,夏麒在費天瀾家里等了三十四天之后的午后,一個歸屬地為H市的號碼打到夏麒手機上。他活了近二十二年,從來沒有體驗過那一刻所產(chǎn)生的預感。沒有任何原因,他便篤定,是費天瀾。劃開接聽鍵的剎那,呼吸幾乎是凝滯的。那邊一片安靜,起初半點動靜也沒有。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點顯然是刻意克制的呼吸聲,繼而響起一聲忐忑的輕咳。夏麒覺得自己猶如靈魂歸了位,渾身血液guntang,沸騰。偏偏因為太過緊張和集中精神,短時間內(nèi)消耗了過量精力,身體驟然發(fā)軟,跌坐在門前臺階上。他只聽到自己顫抖地喊出對方的名字。“費天瀾。”然后聽到費天瀾回答:“是我。”“費天瀾?!毕镊鑶问挚圩〔弊?,不讓自己體內(nèi)發(fā)瘋的情緒亂躥。但還是幾乎無意識地連續(xù)喊了好幾次那個名字。直到費天瀾在那邊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他才停下來。他確信自己剛才發(fā)了瘋。原來人類的發(fā)瘋,不都是顛三倒四,還有沉默尖叫。冷靜在好一會兒之后才有恢復跡象,費天瀾的哭和笑也好了。他的聲音有些陌生,比過去沉一些,粗糲一些。他說:“夏麒,你是我重生之后第一個想起的人……不,你是我恢復記憶之后,第一個想起的人……也不對,你是……”仿佛意識到自己語無倫次,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又重新開口:“他們說我傻掉的時候,只記得你的名字。所以,應該說,我忘記了所有事情,還記得你的名字?!?/br>費天瀾是最后一個跳下飛機的乘客,那時候飛機本身的情況已經(jīng)很復雜。機身高熱,他的降落傘好像受到了影響,沒能像其他傘一樣帶他抵御過暴雨和氣流。他最終在黑暗中墜入海中,不知道是什么海域。但也是那把不安全的傘阻礙了一艘漁船的前進,漁民打撈礙事的傘,便把他也撈了起來。據(jù)說那天晚上,那條漁船也經(jīng)歷了九死一生。要不是為打撈他而改變了行駛角度,可能漁船就被會被某個漩渦攪翻入海。他和漁船都是驚險逃生。其中,他的小命又撿得更為艱險。高空墜海,波濤沖擊,十個人遭遇這樣的事可能有九個半都死了。所以他回到岸上的時候,也只有半條命了。漁村方圓幾十里內(nèi)的醫(yī)療條件都有限,他在鎮(zhèn)上的醫(yī)院堪堪吊了兩天的命,生命體征才算穩(wěn)定一點。但一直不見醒。救他的漁民迷信,還請了幾個大仙來給他做法叫魂。叫了一晚上,居然真的把他給叫醒了。然而他大腦神經(jīng)在波濤撞擊中受到損傷,多項功能出現(xiàn)問題。又不記事,又傻。當時他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他自己想不起來就聯(lián)系不到任何人。盡管網(wǎng)絡上有幾天帖子喧囂塵上,漁村里卻并沒有人關注到,更沒有人把他和帖子里的悲情男主角聯(lián)系在一起。就這樣,他在漁村里做了一個多月傻子。“傻子?”“嗯,傻子。”他在電話那邊發(fā)出幾聲失智人群特有的聲音,咿咿呀呀的,“就是這樣。你要是早點找到我,就能任意欺負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