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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陳王意圖謀反的證據(jù)”,大肆清洗宮闈。謝瑛怒而遠走,設法將我困在蒼陵山。我知道周陽最后要沖著我,不愿再連累他,索性下了道館,將罪名都抗在自己身上。死我事小,連坐事大。若我一人能換得陳家和蒼陵山其余人平安,何須讓別人流那么多血呢?天上飄著鵝毛大雪,我溜出道館,掏出火折子,折了些不算濕地樹枝,悶好一壇梅子酒獨自飲盡。香而甜,濃而郁,澀而苦,清而淡,回味無窮,是梅子酒,亦是周慎行。他帶著圣旨,騎著白馬,依稀神仙人物,風姿獨立。玉佩交給了他,愛恨也一并交給他。牢獄里送來的,亦是溫熱的梅子酒,燙得胸口生疼。砒霜穿腸過。畫舫那晚的人是他,強迫他的是我;發(fā)瘋的是我,報復我的是他。冥冥之中,天意這么清楚。他清亮冷靜的雙眼,一閃而過。我想,我再也不想有這一段慘烈的記憶和情愛了。好一杯梅子酒,一醉就是一生啊……且共醉這一生吧……第36章36、生平少年日,魂夢起風塵。我眼睜睜看著那些人物一個個躍到我眼前,上演著前生的戲,繼而大幕一拉,都作過往塵煙瞬間消散。我醒來時窗外依舊下著雪,好像時間都停固在了冬日,瑟瑟肅殺。入眼見到的第一人,卻是那個喚作江碧波的少女。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陳淵,你醒了呀。”“周……”我剛想說周陽在哪里,卻改了口:“嚴凌呢?”周陽暗算謝瑛,讓他被謝琰所擒。此事若被謝統(tǒng)知道……我索性絕口不提他。江碧波目光流轉,態(tài)生笑靨,兀自輕聲道:“你說的嚴凌,是周陽吧?不用裝啦?!蔽乙娝呀?jīng)知獲,嗯了一聲,等她說話。過得數(shù)息,江碧波道:“他死了?!?/br>聽到這個消息,我?guī)缀跸乱庾R眨了下眼睛,渾身微微哆嗦,僵硬著發(fā)冷的臉:“不會……”江碧波靜靜瞧了我一會,又道:“他不知用了什么辦法,竟然攪得夷戎王室大亂。這樣一來,謝琰的如意算盤落空,謝瑛趁機逃脫,不過他傷重難愈,連夜發(fā)了傳訊求援;周陽那蠢貨又自己往刀口上撞……”我急急想,這不是真的。他那樣聰慧,工于算計,事無巨細,步步都將我掌控在內,怎么可能令自己身死?……這一定是假的罷。我一顆心幾乎從腔子里蹦跳而出,忽然想到,周陽那副訣別的神態(tài),和字字都有深意的話語,說甚么也不敢再開口了。從扮作嚴凌開始,他就存了贖罪的心思。所以從來都只繞著這個心思轉……猛聽見她冷笑之聲:“原來你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陳淵,你是怕他死了么?”我覺得熱血直涌入腦,好似渾身青筋都在砰砰挑起,交錯的記憶一幕幕回放著,忽喜,忽悲,忽哀,忽恨……那些熾烈,火熱的情緒都梗在心口,似乎隨時都要噴將出來。我急促地咳嗽幾聲,連忙捂著嘴,將血腥的鐵銹味吞回去。他的計策太妙,太圓滿,竟然尋不到半分缺陷。大抵從布局那刻,就無可注定地繼續(xù)圓滿下去,圈成一道圍欄,將我困在其中,永永遠遠記得他。江碧波宛若哂笑,輕聲道:“你很難過么?面色這么蒼白。他害了你,害了謝瑛,害了那么多無辜的人?!?/br>我望著房頂橫梁,心道,他若不狠辣,又哪能算計到這么多事?他說,他想著我許多年。我那時回答什么?我想了他許多年。我其實……亦是想著他許多年。這般想著想著,他的苦笑似乎又浮在眼前,心口一窒,不聽使喚地絞縮,忽然再也憋不住,滿嘴的鮮血淋漓,咳咳兩聲,盡數(shù)涌出。那一半的情魄告訴我,他和我相逢于神泰十一年;可根據(jù)他所述,我和他相見,當比那日要早許多……原來、原來……根源居然是在這里。我擦了擦嘴角,瞧見江碧波眼中并無驚懼,反而凜然一笑:“怎么?說對了。”我心下黯然,道:“沒錯……我……難過?!?/br>她似是想起什么,滿面溫柔,繼而恢復高傲神色:“可惜他已經(jīng)死了,難不成你還會起死回生的岐黃術?你且去后山看看?!?/br>我掙扎著起身,腳下一個踉蹌,跌撞得跑到山莊后山。褐黑的木板棺材旁剛燃盡一堆紙錢,煙氣飄散,叫念兒的小鬼抹著眼淚嗷嗷大哭,小臉上抽滿淚珠。是了……死人都要停靈七天,周陽的死又倉促,來不及舉辦隆重的喪禮,就這般講就著不設靈堂……我又痛又愧,不由倒退了兩步,好一陣頭昏目眩,血液沸騰,將力氣一一燒盡了,足足一炷香時間,才敢前進。但聽見念兒哭道:“爹爹,爹爹……”我撫著棺蓋,虛虛將其打開,想哭又不敢哭,強自偷偷憋著眼眶內的水液,不顧他錯愕的表情,拼勁打開了棺蓋。里面躺著的人依稀臉色慘白,眉目間卻泛著溫柔的光芒,嘴角微微揚起,似是平靜的睡著了。冰冷的身體一點溫度也沒有,躺在我懷里,了無生機。我抱著他,雪花撲簌簌落到他發(fā)間,竟然不曾融化,我替他一一拂去,不禁怔怔地抬頭看了眼天穹。紙錢的灰屑和雪花被風一吹,四處亂灑,密密麻麻鋪在周圍。伸手再探,一點鼻息也無。我恍惚地望著他閉上的眼,輕輕道:“周陽,我想著你。我想著你。”江碧波遙遙地道:“你還不消停?他死了!他死了!你這樣子,是打算殉情?”我咬緊牙關,緊緊抱著他不松手:“他沒死!他沒死!你少胡說八道……他不會死!”謝統(tǒng)道:“他死了?!?/br>我瞧見周陽腰間那把匕首,眼怔怔地抽出,將它對準了胸口,刺開一片血跡,心中混混沌沌,道:“我要帶他走……”“人死不能復生?!敝x統(tǒng)神色淡然,“節(jié)哀?!?/br>山莊外傳來幾聲寒鴉嘶嘶啊啊的叫聲,我茫然地握著他的手心:“是么?……可我要帶走他。”謝統(tǒng)勃然變色,慍怒道:“他留話,讓你照顧念兒。你連他的話都不聽了?”念兒的哽咽聲,讓我猛然一震,瞥見他無辜童稚的粉臉,我不禁淚流滿面。他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