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他不止一次提醒自己應(yīng)該理智點，但那些理智陷入泥里，迅速沉底，只有渾濁的鈍痛浮在上面，讓他有種被淹沒的窒息感。

徐涓在樓下等，侯世杰開車來接他。

郭紹也在車?yán)?，他倆來得這么整齊，八成懷著幾分看熱鬧的心態(tài)——徐涓在他們?nèi)ψ永锵昧恕?/br>
一見了面，郭紹道：“瘦了?！?/br>
侯世杰也道：“確實，瘦了不少，哎，我哥在外頭可真受罪。”

“還行?！毙熹缸M(jìn)車?yán)铮刂匾魂P(guān)門，“沒那么慘?！?/br>
郭紹頓時笑了，呸了侯世杰一聲：“你懂個屁！這叫‘為伊消得人憔悴’，我們小徐總為真愛放棄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這種精神，一般人學(xué)不來?！?/br>
他又看徐涓：“我說的對不對？”

“你快饒了我吧，瞎貧?！毙熹竿笞弦豢?，姿勢相當(dāng)頹廢，表情也懨懨的，“去哪喝？我好長時間沒聞過酒味了。”

“你說了算。”

“那就找個清凈的地兒吧，太吵的地方鬧得我耳根子疼?！?/br>
“……”

侯世杰和郭紹面面相覷，心想，這還是當(dāng)初那個鴻城夜店小王子嗎？怎么一副八十歲老大爺?shù)目谖牵?/br>
可徐涓都這么說了，他倆也沒反對，確實找了一家清凈的酒吧，三人坐進(jìn)卡座，徐涓自己坐一邊，侯世杰和郭紹坐在他對面。

本來侯世杰想多叫幾個人，但徐涓來了，他們仨想聊點私密話題，不方便喊太多酒rou朋友。

郭紹跟徐涓碰了碰杯，好奇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混成這副德行了？缺錢說一聲啊，咱們什么關(guān)系，我還能放著你不管？”

這倒不算客套話，往少了說，隨手掏個百十來萬，在他們這種人眼里都不算錢，不夠打一場麻將的。多一點的話，給徐涓的公司投點資金，也不是不可以。

徐涓表示領(lǐng)情了，他道：“不是錢的事。”

“那是什么事？被我說中了，還真是為了愛?。磕悴恢劣诎?，徐涓？”

“……”

徐涓好面子，不愿意把自己悲慘的一面揭給別人看，但他心里不舒坦，不找個地方吐吐苦水，實在憋得慌。

“就那點事唄?！毙熹负卣f，“感情太復(fù)雜了，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我煩死了。”

郭紹和侯世杰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他。

“你被魂穿了吧？”郭紹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這是情場殺手小徐總該說的話嗎？”

“殺個屁，我恨不得捅自己一刀?！毙熹赴咽掷锏囊淮蟊埔豢诟闪?，“你倆別這副表情行嗎？怎么了，你們沒談過戀愛？沒煩過？”

郭紹道：“我不就談過一個，琳琳，我和她在一起這么多年，你們都知道?！?/br>
當(dāng)然知道，徐涓認(rèn)識郭紹的女朋友鄒琳。

要說長相，鄒琳不是頂漂亮的那種，但也不錯，主要是性格好。她大學(xué)時期認(rèn)識郭紹，兩人相戀好多年，這些年，郭紹沒少在外面鬼混，但外面彩旗飄飄，家里紅旗也不倒。

以前徐涓不覺得奇怪，甚至覺得理所當(dāng)然。

但真正用心談過一場戀愛，知道在意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之后，再想起鄒琳，徐涓不明白了，她怎么那么能忍？郭紹經(jīng)常在外邊沾花惹草，她無所謂嗎？他們私下沒吵過架？

“琳琳是不是不愛你？只愛你的錢吧?！毙熹傅?。

“不，她愛老子愛得要死好嗎？但她看得開?！惫B知道徐涓是什么意思，“我雖然不大規(guī)矩，但即使睡了別人，我也不會變心啊，我就隨便玩一玩嘛，我只愛她一個，她很清楚這一點，而且我那么寵她，她要星星我不給月亮，我是二十一世紀(jì)優(yōu)質(zhì)好老公好不好？”

徐涓：“……”

這他媽也叫好老公，好老公的標(biāo)準(zhǔn)太低了吧？

徐涓噎了半天，不想再說話了。

他一臉喪氣，郭紹有點看不過去了，忍不住道：“唉，我實話跟你說，其實我們也吵過架，你要知道，根本就沒有不鬧矛盾的情侶，就看你怎么處理這個矛盾了，處理不好就掰，分手還不簡單嗎？要是不舍得分，就繼續(xù)磨，磨不好的話，早晚還得分。反正倆人在一起，就那么回事唄，你越把談戀愛當(dāng)回事，認(rèn)為它是一個神圣的儀式，這個儀式就該用某種固定的姿勢來念經(jīng)，那你就完了?！?/br>
“……”

徐涓愣了下，沒想到郭紹的狗嘴里竟然能吐出這么高級的象牙，郭紹卻道：“這話是我們家小琳琳說的，翻譯一下就是：愿意過就過，不愿意過拉倒。別去想你應(yīng)不應(yīng)該愿意過，別把自己限制死了，也別覺得人家對不起你，或者你對不起他，過日子不講道理，舒服最好，否則你的一輩子就在仁義禮智信的教條里嗝屁了。”

徐涓：“……”

“不，仁義禮智信還是要的吧？”徐涓不太贊同。

郭紹又驚奇地看他一眼，確定道：“你果然被魂穿了，你以前可不會這么說啊，徐總?！?/br>
徐涓低頭笑了下。

酒吧的音樂仿佛配合他的心情，調(diào)子緩慢又壓抑。

徐涓靜靜聽著，酒沒少喝，卻沒得到一絲一毫的安慰。

毫無疑問，他現(xiàn)在很喜歡裴聿，但這種感情讓他越來越痛苦，而且在長時間得不到回應(yīng)的情況下，他理智上知道，裴聿還愛他，只是沒原諒他，氣沒消，不肯表露愛意。

但感情不是數(shù)學(xué)題，人不是靠理智來談戀愛的，他感覺不到被愛的情緒，漸漸都不太確定了，裴聿真的愛他嗎？

也許以前是有一百分的愛，現(xiàn)在只剩三四十分了吧，并且，還在逐步減少。

否則裴聿怎么會對他那么冷酷？

他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才能把他們的關(guān)系修復(fù)好？

徐涓想不出辦法。

他沒法思考了，什么都不想做了，他甚至想，算了吧，要不就這樣吧，別磨了，長痛不如短痛。

可如果分手，他又不甘心。

他和裴聿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不算久，但也甜蜜過，有過很多美好的回憶。

他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秋天來臨之前，他和裴聿在夏日里經(jīng)歷的一幕幕，車水馬龍的街，燥熱的車廂，霓虹燈下微醺的人，故意蹭在衣襟上的墨水，山頂?shù)穆煨切?，同居時一起養(yǎng)的花，和每一個相擁而眠的夜晚，裴聿親他的嘴角，羞澀地說“愛你”。

……

但這一切對他來說是美好回憶，裴聿卻不這樣想吧？那是裴聿被欺騙的全過程，沒有任何美好可言。

他對裴聿坦白的舉動，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