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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沉的形式終于過去,舞會樂聲響起。傅淮錚讓侍應生捎口信讓蒲郁過去,日向柳文聽說蒲郁會講京都話,頗有些親切地寒暄了一番。 “夫人,我可否請您跳支舞呢?” “當然了。日向課長邀請,是我的榮幸?!?/br> 日向柳文其貌不揚,談吐卻是有些風趣。蒲郁笑聲不止,日向柳文還有分寸地夸贊,“夫人是很爽朗的人呢?!?/br> 不過,蒲郁深知日本特務善于偽裝,剝落這層面孔,底下是殘暴真身。 就要忘記什么的時候,她跳錯了舞步。 喧騰的人群中,姍姍來遲的某人就在不遠處凝望她。 日向柳文順著蒲郁的視線看過去,“那是吳先生,近來的紅人。看樣子夫人也認識?” “我的客人?!?/br> 日向柳文打趣道:“只是客人?” 蒲郁垂眸淺笑,“只是客人?!?/br> “那么,去問候一聲吧。” 將好一曲終了,日向柳文引著蒲郁步出舞池,又喚來傅淮錚。新人舊識,悉數出現在吳祖清眼前。 他意外地平靜。嘲笑自己像座冰冷機器,將微不可察的情緒捋了過去。 愈來愈多的人聚了上來,蒲郁宛如壁花,除了禮節(jié)性的交談幾乎不出聲。她沒法像他那樣波瀾不驚,但至少可以做姿態(tài)。 須臾,蒲郁去洗手間補妝。出來后就在露臺呼吸暮春午后的空氣。 早開的梔子花出了墻,她踮起腳跟去嗅,在陽光下微微瞇起眼。 仍是那小貓兒。 吳祖清到走廊上來尋清凈,不經意看見這一幕。 雙腿不大聽使喚地走近,臨到跟前不曉得說什么,遞上打開的鏤空花銀煙盒。 她像是受了打擾,斂了自在神情,淡然道:“謝謝,我戒煙了?!?/br> 銀煙盒收了回去,他道:“戒了好?!?/br> “因為我先生不吸煙?!?/br> 當真一下噎得他發(fā)慌,“何必堵我?” 蒲郁看過來,“吳先生,我為什么要堵你?又哪里能堵得了你?舊情人分了手,便各走各路了?!?/br> 多少次,吳祖清想告知實情。心里那桿秤,一頭裝組織,一頭裝著她。擺不平。 “看來我打擾蒲小姐的清凈了。抱歉?!彼f著便要離開。 蒲郁壓不住了,悶而氣地道:“你就不能多講兩句?” 吳祖清眉梢微動,“多謝你,前段時間幫我做了很多?!?/br> “不必,蓓蒂是我的朋友?!彼龥]有提另一位??蓻]有提,本以為不見了的情緒又發(fā)瘋似的漫了出來。 “小郁?!眳亲媲宓溃敖袢罩硾r,不是我能預料的。我只能講,應承你的事我都做到了?!?/br> “是嗎?”她抬眸睨著他,“你是不是很喜歡聽人喊你二哥,床上也是嗎?” 心寂得,對她的放肆話也不動聲色了,他道:“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么好不難堪的了。這些話今日便說了罷——”蒲郁幾乎是不停歇地說,“我沒你想的那么拎得清,或許沒有哪個處于愛戀感情里的人能像你這樣自持。我很計較的,不要說別的女人了,細微末節(jié)都讓我覺得難堪。你呢,就只有情-事讓你惦念嗎?也不要回答了,我不需要了?!?/br> 其實她也知道,今日種種不能全怪他。相遇之始,她表現得太超齡。他年長那么多,為了近一點再近一點,更是日漸斂藏起了小女孩心性。 她不想被看低,被厭倦,不要做鬧事小鬼。 后來也就習慣了,習慣了消磨。結果這段感情攪得是一塌糊涂。 安靜聽完,吳祖清道:“可是我需要?!?/br> 過了會兒又道,“小郁,我這半輩子都偽裝著過活,說得上真心的時分——大多給你了。我有些話沒來得及講,給我一點時間?!?/br> “我就問一句,當時你講的話,是不是真的?” 他們之間還有默契,說的是戰(zhàn)時。他道:“何必質問。” “好?!逼延羯詼惤诵?,“那么你一個月內除掉日向,我就信你?!?/br> 明確的期限,顯然只有利用。 吳祖清不假思索地“嗯”了一聲。 冗長的社交活動結束,蒲郁與傅淮錚在公寓附近的集市買了幾兩豬rou與蔬菜。 她想起來問:“家里還有米嗎?” “應該還有。最近大米漲價,上回我多買了些。” 自打點破心意后,二人一時難以回到無話不說的關系,更像同僚搭伙過日子。也總比一個人好過,生活小事可以緩和執(zhí)行任務的壓抑感。 “日向很堤防我。”吃過晚餐,傅淮錚邊削香梨邊說,“后來我回天津,雖然擺脫了特務的嫌疑,但不能說與小田切之死完全沒干系?!?/br> “演藝協(xié)會下月初就要離開上海,我會想辦法在他們離開的時候解決其中的釘子。你暫且不要趟這渾水了?!逼延粽f完,從傅淮錚手里接過一塊梨。 “不行,只要日向在,就不可能動得了他們。日向就是靠這個協(xié)會才坐上了課長之位?!?/br> “如果有人動得了日向呢?” 傅淮錚略有驚疑,“你不會以為青幫能撬動特高課吧。” “76號?!逼延粞院喴怦?。 “……76號在日本人高壓線下,如履薄壁。他們內部若能走漏什么情報,我們也不至于損失著么慘重。” 蒲郁笑了下,“我也曉得,說一說嚜。76號內部的人變節(jié),無異于送死,沒有人肯做的?!?/br> “等重慶派來的人到了,我們再商議此案。” 重慶方面派遣來這位,是缺補蒲郁之前的位置的。 這時候回想起來,蒲郁覺得退居暗線的凋令,內幕或許很復雜。高層早對吳祖清有所懷疑,借合適的時機削減其權利,同時也酌量處理了與其關系過密之人的職務。 可此前戰(zhàn)時,他能有什么奇怪舉動?當時她還想著,若非三處被撤,他憑功績該升遷的。 她打住了念頭。 覆水難收,再想就是賤骨頭了。 蒲郁看著會客廳的壁鐘,等客人上門。 “先生,有位姓唐的小姐想見你?!?/br> “讓她上來罷。” 客人名作唐舒華,氣質文靜,打扮不入時。戴銀絲邊眼鏡,背一個布書袋,小城來尋工的家庭女教師模樣。 蒲郁沒表露心中意外,起身道:“好久不見,阿七。” 第六十六章(二更) 對方卻道:“我是唐舒華?!?/br> 蒲郁請她坐,端來一疊簿冊任其翻看。只片刻便翻到了夾在其中的幾張照片。 “76號的重要分子?!逼延糁噶酥赶旅婺且粡垼斑@位,負責特高課課長日向柳文的特別事項?!?/br> “我知道他過去的身份,也是我們的教員。” “看來你在重慶職權不小?!逼延魺o意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