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許低吟。近來淮錚忙著演藝協(xié)會的事務(wù)無暇他顧，我不才來同二哥廝混嚜。

    巨浪洶涌而至，彼此皆有些分不清了，是利用還是呷醋，是紓解還是愛意。

    事后理衣衫，吳祖清難得溫情道：“就要冬至了，上家里來吃湯圓罷，二哥給你包?！?/br>
    蒲郁嗤笑，“二哥，我們北方人吃餃子的?！?/br>
    似乎有什么漸漸地消散。

    年底，日方與汪這位理想的和談對手達(dá)成協(xié)議，汪以副主席身份代表黨國在越南河內(nèi)發(fā)表叛投“艷-電”，舉國嘩然。

    經(jīng)高層決議，軍統(tǒng)大老板親自率員潛入河內(nèi)刺殺汪一行人。次年三月，汪的秘書等身亡，汪卻在日本人幫助下逃出。欲以國府名義，在上海等地成立偽政權(quán)。

    而這時(shí)的上海，叛投日本情報(bào)機(jī)關(guān)的中統(tǒng)、軍統(tǒng)骨干，建立的漢jian特務(wù)組織發(fā)展得如火如荼。因辦事處設(shè)在極司菲爾路76號，人們稱這幫漢jian特務(wù)為76號。[30]

    76號大開殺戒，犧牲人員里，地下黨駐上海的韓先生赫然在列。

    得知情報(bào)，蒲郁驚駭不已。一位赤-黨分子長期潛伏在身邊，而他們渾然不覺。

    “現(xiàn)在管不了這么多了。”傅淮錚眉頭緊擰，“情報(bào)科、行動科，還有原別動組部分人員的名單被供出去了。”

    只有軍統(tǒng)骨干才能掌握如此龐雜的情報(bào)。

    蒲郁攥緊了羊脂玉煙桿，“誰叛變了？”

    第六十四章

    “上頭組織了稽查組對內(nèi)部骨干展開調(diào)查，其中有——他?！?/br>
    “還沒確定不是嗎？”她佯作鎮(zhèn)定。

    “很快就能確定了?！?/br>
    蒲郁決定在稽查組之前，把情況了解清楚。但二哥行蹤變得神秘，甚至打電話也沒人接聽。懷疑漸漸生根，她不得已生出一個(gè)下作的辦法。

    “……堂而皇之稱作‘國民政府’，連青白-旗徽也不改！”

    蒲郁哂笑道：“不然怎么誤導(dǎo)民眾？汪偽政府也是依附于日本人的傀儡罷了?！?/br>
    吳蓓蒂長嘆一口氣，“重慶不斷遭到空襲轟炸，昆明的情況也不見得好。和阿令的書信完全斷了。小郁你說，世道為什么是這個(gè)樣子？”

    蒲郁垂眸，笑了下，“怎么說起這些事來了?！?/br>
    “小郁。”吳蓓蒂跟著起身，輕聲道，“你的狀況……不要吃那些中藥偏方了，也少吃‘她的友’這些西藥。”

    可講來也喪氣，又道，“對方戴‘如意袋’也不一定能節(jié)育，目前還沒有萬全之策?！?/br>
    “桑格夫人過去講‘一個(gè)婦女不能稱自己為自由人，除非她擁有和掌握自己的身體；一個(gè)婦女部能稱自己為自由人，除非她能有意識地選擇是否要成為母親?！逼延籼谷坏?，“我只是還存一分幻想，否則就做手術(shù)了，近來知識女性不是在宣傳‘輸卵管結(jié)扎’嚜?！?/br>
    吳蓓蒂一時(shí)無言。蒲郁接著道：“我來檢查的事，不要告訴二哥好罷。”

    “說什么哪，我有職業(yè)道德的。何況我主外科手術(shù)，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顧其他科室的事務(wù)?！?/br>
    醫(yī)院的往來者里卻是有耳目。

    將將回到張記，蒲郁便從女工那兒得知，吳先生來過電話。蒲郁沒有打回去。她要的不是通話，而是見人。

    大約他有要緊事，大約他有顧慮，張記打烊也沒見到人。

    走出張記一段距離了，忽然有人高喊著“傅太太”追了上來。這隅稱呼她“傅太太”的不多，這人還帶著古怪口音。蒲郁下意識想到淮錚那邊，警惕地轉(zhuǎn)過身去。

    來人果然是演藝協(xié)會的劇作家，說傅先生喝高了，他們叫了輛車送傅先生過來，可店打烊了。還好碰上了太太。

    蒲郁朝不遠(yuǎn)處的汽車張望，霓虹倒影在車窗玻璃上，看不清里面的人。她放不下心，在知道或許有詐的情況下仍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傅淮錚像是真的喝醉了，半癱在座椅上。

    蒲郁想著他不論是真醉了還是另有隱情，如果要回家，這劇作家說不定執(zhí)意要相送。便向劇作家道謝，“辛苦了，我先生讓你們見笑了?！?/br>
    劇作家看了眼昏暗的張記門店，道：“傅太太，我送你們回家罷。”

    “醉酒的人太鬧騰了，左鄰右舍看著呢。就讓他先在這兒歇一會兒?！?/br>
    說罷蒲郁勾身探進(jìn)車?yán)铮瑢Ω祷村P半拖半拽。本就因別扭的姿勢不好發(fā)力，他還那么沉，她毫無辦法，輕拍她的臉，“喂，下車了?！?/br>
    傅淮錚微微掀開眼簾，只看見那嘴唇一翕一合。他喉結(jié)滾了滾，發(fā)出略喑啞的聲音，“我喝多了，抱歉?！?/br>
    見他真是喝多了，她可算安下心，“我扶你起來。”

    傅淮錚尚存意識，配合起身，“到家了？”

    “在張記門口呢?！?/br>
    好不容易將跌跌撞撞的傅淮錚扶到門口，蒲郁再度向劇作家道謝。汽車駛遠(yuǎn)，又一輛車在路旁停泊。

    他們沒瞧見。

    傅淮錚壓著門，一手撐著旁邊的壁柜，艱難留住最后一分清醒。

    “還能走嗎？”蒲郁關(guān)切道，“或者就在樓下坐會兒？我去廚房給你做碗醒酒湯?！?/br>
    蒲郁試圖讓傅淮錚挪動些許位置，好去關(guān)門?？伤氖謩偺饋?，就被他勾住了。

    “懷英?！备祷村P說話時(shí)呵出清酒味道。

    這得喝了多少清酒才能喝醉啊。蒲郁還沒說話，卻聽傅淮錚辯解，“來了位大人物，每個(gè)人都被灌了不少酒，我還唱歌助興了?！?/br>
    如擔(dān)心太太生氣的男人。

    “委屈我們少爺了。”蒲郁將手背貼在傅淮錚guntang的面頰上。

    停頓數(shù)秒，他含糊道：“也還好。”

    蒲郁輕笑一聲，“好了，我去給你做醒酒湯，你去椅子上坐?！?/br>
    傅淮錚佯作無賴，“走不動了?！?/br>
    “那就在這里待著?！逼延舨幌朐賳?，這回定要把門關(guān)攏來，使了些力氣去推人。

    傅淮錚踉蹌一步，手肘磕到壁柜角尖。蒲郁“呀”了一聲，忙傾身去看，“有沒有事？”

    終于，傅淮錚不再壓著門，卻是一下逼近教蒲郁壓著另一端的墻。

    他一手抵在她耳旁，一手反撈門把。

    門緩緩合攏之際，她不經(jīng)意瞥見了路旁的車。

    剎那間，那車疾馳而去。

    蒲郁想說什么，可說不出來了。一雙翡翠碰出細(xì)微聲響。他的鼻尖貼著鬢角掃過來，觸及她的鼻尖。

    “可以么……”

    “淮錚？”蒲郁不自在地側(cè)過臉去，“你喝醉了。我是懷英啊。”

    “我看得很清楚，遠(yuǎn)比你清楚。”他低喃，好似滿腔柔情都落在了她臉上。沿著額頭，落在眼睛上，還未停下來。

    底下在較勁，他一一掰開她攥于手心的指節(jié)，貫入指縫。

    溫柔不是本色，他從來是清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