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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高塔路附近的集市人聲鼎沸,絡繹不絕。 司機將車停泊在巷口,一眾水果攤就在近處??蓞亲媲逭f:“來都來了,陪我吃頓早飯?!?/br> “哦?!逼延魶]法拒絕,亦不愿拒絕。 吳祖清虛護著蒲郁避開來往的人,輕聲說:“還惦記昨日的話?” 蒲郁一下緊張起來,“我以為二哥忘記了。” “我來就是想講,最好你忘了?!?/br> 原來這是“談一談”的真正意義。蒲郁頓住腳步,望著吳祖清說:“恢復如常,可能嗎?” 吳祖清實在疑惑,“小郁,你到底想要什么?” “二哥。” 靜默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下文,吳祖清擰眉,“什么?” “你是不是……秘密警察?” 尋常市民見到沒穿制服的人持槍,要么認為是幫會爛仔,要么以為是秘密警察。 實際上沒有秘密警察這個職務,他們認為的秘密警察,即是替政府抓捕赤-色分子的殺手。他們沒法知道抓捕的不止赤-色分子,許多事件的發(fā)生是由多方原因造成的,不論什么統統歸咎到秘密警察身上。 按照這么廣闊的定義,吳祖清當然算是。 他反問:“這就是你想知道的?” 蒲郁不依不饒,“你是什么樣的人?” “我是什么樣的人,”吳祖清傾身,在她耳邊說,“你聽好了。我殺過人,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殺人。如若需要,也包括你、你親近的人。很可怕,對嗎?” 在他直身之際,她攥住了他的西裝衣領,微微發(fā)顫,“不,若是有那樣一天,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會,殺掉你?!?/br> 即使他這番話不夠唬人,可昨日遠超出嚇唬人的程度,險些掐死她。怎么還敢對他說這樣的話,甚至“殺掉你”這樣的字眼? 吳祖清掰開她攥緊的手指,說:“我太放縱你了?!?/br> “不曉得的是你,我是什么人。” “我現在清楚了?!眳亲媲孱H有些郁氣,掐了下她的臉蛋。 “你不要隨意講那樣的話,我是認真的,”她補充,“像你昨日一樣?!?/br> 吳祖清微怔,被人看穿了似的。 他是認真的,但最終后悔了,不知道為什么,那瞬間心底有點兒不舍。 57號從未失手過,第一次敗給了她。 “……老板,兩碗蔥油面。”吳祖清跨步走近面攤,“不放姜?!?/br> 蒲郁頓了一下,慢吞吞跟著吳祖清坐在矮桌矮凳上。 吳祖清仿若無事,問:“你還想吃什么,粢米糕?” 正在攤位后舀湯湯水水的老板說:“粢米糕好的咧,這里的招牌,趕早才吃得上!” 吳祖清回說:“要兩塊。” 老板包好兩塊粢米糕送過來,招呼道:“小姑娘,吃好啊?!?/br> 蒲郁垂著頭,抿著唇,忽然不會說話了一般。 吳祖清替她回應老板,“我家小姑娘認生,出門就跟啞巴似的?!?/br> 回過頭來,見蒲郁瞪他,他邊把粢米糕分給她邊說:“分明你欺負了我,怎么擺出一副我欺負了你的樣子。” “我哪有欺負二哥……” “這下又知道喊二哥了。我看你就像那樓下小白貓,餓的時候圍著你喵喵兒的,其他時候張牙舞爪,恨不得撓傷人。” “我——”蒲郁一口氣提上來,卻無從辯駁。 吳祖清含笑,從筷筒里抽出兩雙筷子,拿去攤位后的滾鍋里燙。 不多時,兩碗蔥油面上桌。蒲郁后知后覺地說:“這才吃上。” “是啊,餓了快吃。” 又被將一軍,蒲郁徹底無話。好在老祖宗有“食不言”的規(guī)矩,不講話也無妨。 嘈雜的集市,炊煙裊裊,他們坐在一隅安靜地吃著面。吳祖清時常回想起這時候,像極了平凡日子里,最好的日子。 吃過早餐,吳祖清與蒲郁往回走,在巷口小攤買了些櫻桃與晚熟的柑橘。錢是吳祖清付的,他說:“一點心意,代我向張師傅問好。” 蒲郁堅持要把錢給他,他又說:“你是不是擔心我食言?不會的,等我這兩日忙完就帶你去吃館子。” “……哦,二哥這兩日很忙嗎?” “有些事要處理?!?/br> “棘手嗎?” “是沒喂飽?小白貓喂飽了,就該一溜煙不見的。” 蒲郁提起水果袋子,告別的話也沒說,往施高塔路的石庫門弄堂去了。 吳祖清輕輕搖頭,回到車上。 一早要去的地方是商會辦公室,吳祖清到的時候,幾位理事、秘書圍坐著,已開始討論如何處理高教授一案。人來齊,唯獨馮會長不在。 明事理的馮會長的秘書招呼說:“吳先生,抱歉,沒有等你?!?/br> “是我來遲了?!眳亲媲迩飞?,同在場的人問好后,拉了張椅子坐在邊上。 在這兒只得這個待遇,椅子、茶水、點煙的柴火由他自己張羅。小小的利利商行入不了他們的眼,饒是經會長的引薦,交了高昂會費進來的也不被高看。關系戶,商會里頂多,輪不上小本生意。 只有各家的太太對他客氣些,可太太們青睞的,先生們尤嗤之以鼻。男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怖的。 “我看哪,高松文存心搗垮商會,這么大的帽子扣上來,我們如何擔得起啊!” “就是,為了瞞黑賬,把高會計打成赤-色分子,商會成了什么,我們成了什么?” “那小子不是赤-色分子,怎么會被秘密警察盯上的?我聽說當時戲院去了好一幫人,除了秘密警察,誰殺人這么大陣仗!” “哎呀哎呀……別吵了,高會計是不是赤-色分子不重要,他不是也得是了,不然這件事怎么了解?眼下要緊的,是讓他老子高松文登一份公告,澄清誤會?!?/br> “酒會上高松文都開槍了的呀,你讓他承認是誤會,承認兒子是赤-色分子,哦!莫非我們給一筆錢,他就承認了?” “依我看,這事還得讓馮會長出面?!?/br> “是嘛,簍子是馮會長捅出來的,會長要有擔當不是?” 吳祖清聽他們爭論,把玩手中細長的白玉脂過濾煙桿。半嵌在其中的煙卷燃著星火,縹緲煙霧。 許是發(fā)現還有這么個未發(fā)表言論的人,茂安船運的孫董事說:“吳先生,不知你有何意?” 吳祖清說:“涉及商會舊事,在下沒參與過,不好有意見?!?/br> “你既然進了商會,就是我們一份子,有想法只管說嚜?!?/br> “是啊,吳先生,窩藏赤-色分子,事關商會存亡,是出力的時候?!?/br> 一場鬧劇,變成商會為隱瞞黑賬把做賬的會計打成赤-色分子,再變成窩藏赤-色分子,事關商會存亡,這些人不也扣得一手高帽子。 指尖撫過白玉脂煙桿,挑起來往下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