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場雪下完后，路邊的樹木開始抽出嫩綠的芽。

葉意忙碌完工作，剛拿起圍巾戴上，就聽到秘書說顧瀟月打電話進(jìn)來，問葉意是否接聽。

葉意頓了頓，道：“接進(jìn)來吧?！?/br>
葉意一邊穿上大衣，一邊拿起電話，那邊就傳來顧瀟月活躍地聲音：“葉意？我剛才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沒接，就打你們公司電話了?！?/br>
“嗯。”葉意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機(jī)，上面正顯示幾通未接聽的電話。

顧瀟月：“我姐回來了，我們一起聚聚吧！”

葉意：“我今天還有點(diǎn)事，就不去了。”

顧瀟月糾纏道：“你就過來吧，我有事和你說，我姐難得也回來了，你們應(yīng)該很久沒見了，怎么一點(diǎn)情面也不留的拒絕?！?/br>
“改天聊吧。”

“我真的有重要的事告訴你。”顧瀟月認(rèn)真道。

葉意看了眼手表，和律師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他道：“我現(xiàn)在要出門了?！?/br>
說著葉意正要掛上，顧瀟月急道：“等等?！?/br>
葉意等了等，顧瀟月卻忽然沉默了，停了幾秒才道。

“葉意，你怎么有點(diǎn)冷淡?！闭Z氣帶著惶惑。

葉意不想敷衍他，他緩了緩聲音：“瀟月，如果你是要告訴我的是，顧叔參與過葉知禮偽造遺囑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會調(diào)查清楚?！?/br>
那邊一下子沒了聲音，過了會電話再次傳出聲音，卻是顧瀟晴接了電話，她沉著地道：“葉意，我們應(yīng)該談?wù)劇！?/br>
葉意和顧瀟晴約在一家咖啡館相見。

昔日的青梅坐在窗邊，攪拌著咖啡，時不時看一眼外面的風(fēng)景，儀態(tài)優(yōu)雅安靜。

葉意停下了腳步，這個時候顧瀟晴像是有所感，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看到葉意的時候，她露出一絲笑容：“你來了?！?/br>
葉意走到她對面坐下，掃視了下，并沒有看到顧瀟月的身影：“瀟月呢？”

顧瀟晴搖頭道：“被你的態(tài)度嚇得不敢過來了?！?/br>
雖然久未見，但兩人之間并沒有生疏感，但同樣沒什么久別重逢應(yīng)該有的愉快，因?yàn)榻裉斓脑掝}注定愉快不起來。

顧瀟晴心中嘆了口氣，其實(shí)她也不想要這種情況的重逢。

“剛才你站在那邊看我，在想些什么？”她問道。

葉意：“物是人非?！?/br>
“我也意外這家咖啡館這么多年都沒什么變化?！甭勓灶櫈t晴歪了下頭，面無表情地露出有些少女的動作，并沒有什么違和感：“人非……我變化很大？”

葉意搖頭，道：“并不是你有什么變化，而是事到如今，我才發(fā)現(xiàn)我并不了解身邊的人?！?/br>
顧瀟晴望著葉意，對方一如既往的清俊優(yōu)雅，淺淺的眸光溫潤平靜——但她知道這樣毫無鋒芒的外表下掩藏著怎樣的執(zhí)拗。

顧瀟晴單刀直入地問：“你是怎么知道父親的事的？”

葉意淡然道：“我拿到了父親留下的股權(quán)代理協(xié)議書，上面有你父親作為公證人的簽字?！?/br>
顧瀟晴手一頓，意外：“那份協(xié)議書……竟然還在。”她和顧深都以為葉知禮肯定找到并銷毀了。

“是，還在。”葉意慢慢地說，他伸出手指，輕碰桌上雪白的瓷杯，溫暖的熱氣息從指尖傳來。顧瀟晴給他點(diǎn)了杯咖啡，是過往的口味。

他還記得看著協(xié)議書上顧深的簽名時的猶疑驚詫。

想起以前種種，一切豁然開朗。

顧深明知道有這份代理協(xié)議書的存在，卻從未向他提起，明知道葉知禮偽造了遺囑，卻默認(rèn)他的行為，他可以為了利益可以辜負(fù)他父親，昧著良心幫助葉知禮，也可以長達(dá)多年的隱瞞欺騙他。

更讓葉意啞然的事，早些年顧深的扶持幫助，他一直感懷于心，哪怕其中對方對他有利用成分，葉意覺得感情仍占據(jù)重要位置。

到頭來除了利用，那一點(diǎn)感情竟是心虛愧疚作祟。

相較于被小劉背叛時的不解和憤怒像是燃起了一簇心火，這次心火還沒燃起來便被撲打了個干凈，只留下一些的灰。

不值得。

葉意平靜地想到。

顧瀟晴深呼吸一口氣：“我知道你肯定很憤怒，但我父親并非你想的那么不堪……他很后悔，也很抱歉?！?/br>
葉意：“他沒有和我說?！?/br>
顧瀟晴苦笑：“……在開庭那日，我父親會出庭做證指認(rèn)葉知禮儀偽造遺囑的行為，這是他的歉意?！?/br>
這表示顧深將在所有人面前承認(rèn)自己犯過的錯，可想而知對于這樣一個受人尊敬的長輩，他將會受到多少非議。

“不需要?！比~意道。

他語氣冷然堅決：“無論他出不出庭做證，葉知禮的行為最后都會公之于眾，你父親的行為也是。”

想求個心安理得，哪有這么簡單是事，如果對方有心，早該告訴他真相。

“不要這樣……?！鳖櫈t晴極力勸說：“我父親的幫助對你有利無害。”

比起主動坦白，出面指認(rèn)葉知禮挽救自己的過失被非議，總比被揭發(fā)后顏面無存名聲掃地好。

但是葉意看起來并不想給他們這個機(jī)會。

顧瀟晴頭疼起來，原本以為那份代理協(xié)議書已經(jīng)不存在了，這樣她父親的證詞至關(guān)重要，而現(xiàn)在協(xié)議書在葉意的手中，有這樣一份實(shí)打?qū)嵉奈镒C，如果葉意心意已決不要她父親出庭作證。

——單這點(diǎn)就對她父親打擊夠大了。

顧瀟晴：“你再考慮下，不要這么快下決定?！?/br>
葉意忽然道：“這些事，我們在一起那段時間之前，你就知道了吧?！?/br>
顧瀟晴一頓：“對?！?/br>
看來最晚知道的果然是他。

顧瀟晴望了望葉意的表情：“你現(xiàn)在討厭我？”

葉意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語氣卻很平淡：“他是你父親，你有苦衷?！?/br>
“我知道有苦衷不是隱瞞你的借口?！鳖櫈t晴心里劃過一絲苦澀。

“即便你不原諒我父親、討厭我也好，但是有一點(diǎn)很重要……瀟月之前并不知情，他很崇拜你，知道這些事后跑過來想要告訴你，是我攔住了他，就在不久前……你應(yīng)該還記得，他是無辜的?！?/br>
葉意看了下手表：“我要走了?！彼七t了半個小時和律師見面的時間。

葉意的態(tài)度一直很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指責(zé)和控訴。

“等等?！鳖櫈t晴道：“你不說點(diǎn)什么？”

葉意想了下，重復(fù)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我原本以為我了解你們，最后才發(fā)現(xiàn)沒看到全部，你，顧叔，小劉，還有謝丞靜……”

顧瀟晴：“謝丞靜？”

葉意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一般，閉口不談。

看到葉意的樣子，顧瀟晴一想就了然了：“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他對你的想法了?！?/br>
也只有這件事了。

葉意的眉一下子皺起來：“你，知道？”

顧瀟晴：“他喜歡你，對我而言是再明顯不過的事了?！?/br>
葉意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還有些微的懊惱。

“……再明顯不過？”

其他人都知道，他竟然過了那么久他才發(fā)覺。

葉意欲言又止，最后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