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每一天的夜色都很美，但跟喜歡的人一起，就會美到一生任何時候回想起來此刻，都記起夏風(fēng)輕薄撫過肌膚的恬然心動。

鶴酒卿掬起一捧湖水，那水在他的掌心被術(shù)法凝住一滴不漏。

他笑著將掌心的水捧到顧矜霄面前，清冷聲音薄暖溫柔：“送給你?！?/br>
顧矜霄垂眸，那人掌心的水灣里有明月星辰，有他還有自己。

被術(shù)法就此定住了此刻幻影，顧矜霄伸手接住，卻被那人微涼的手指溫柔握住不放。

“鶴酒卿，你醉了嗎？”

“嗯，我醉了?！蹦侨税舶察o靜地看著他，唇邊輕輕淺淺的笑著，墨色眼眸盈滿天河星光，他的神情卻清寂。

那雙眉眼生得很好看，澄澈又安靜。

像梅花溫軟枝上雪，月光落滿孤天長夜。

“這么看著我，想說什么？”

鶴魔魅歪著頭想了想，安靜又認真地看著他：“你真好看?！?/br>
“謝謝?！?/br>
顧矜霄將手心被術(shù)法定住的水收起來，然而手指還是被拉著不放。

“松開手，這樣我沒法抱你?！?/br>
鶴酒卿安靜地說：“抱著就不能看你了。”

這只鶴醉了以后，就空前的黏人。

最后，兩個人并肩躺在船上，這樣就可以擁抱同時看到彼此了。

有一句沒一句說著有意義無意義的話，晚風(fēng)吹拂水色清潤，漣漪生出星辰一樣的花。

鶴仙人似乎完全忘記了，這是他百年前創(chuàng)建的天道流，生死存亡何去何從的重要之際。

顧矜霄仿佛也忘記了，他跟鐘磬來這里是來干什么的，從頭到尾不曾關(guān)心一句。甚至沒有問鶴酒卿，為什么要扮成鐘磬的樣子。

說著說著，顧矜霄像是要睡著了，枕著他的肩閉上了眼。

鶴酒卿垂眸看著他的睡顏，看著那垂斂的鴉羽睫毛，眼神溫柔得毫無分量。

那人睡得并不安穩(wěn)，仿佛隨時都會醒來。

“真吵，是不是？”

鶴酒卿輕輕揮手，就像拂去一縷青煙。

淡淡一瓣水汽凝成的雪片飛走，飛到遠處的山石祭壇，飛到雪嶺上相持不下的大戰(zhàn)。

司徒錚嘴角溢出血絲，眼神堅韌，抓著鬼劍的劍柄。

劍身在沐君侯的掌中穩(wěn)穩(wěn)，他雖讓司徒錚拔不出這劍，卻無法戰(zhàn)勝壓制他。

兩人相持已久，誰也奈何不了彼此。

再進一步，就要看誰看以命相博，踩著對方的尸體拿下最終勝利。

兩個人看著對方的眼睛，眼里鋒芒銳利和溫情堅定相撞，彼此都知道，對方絕不會退讓。

那便戰(zhàn)嗎？做不到。

司徒錚不能殺沐君侯，沐君侯也不可能殺司徒錚。

只能繼續(xù)，看誰的意志力挨到最后。

輕輕飄飄的雪，逆著紛雜的山風(fēng)冰雪，落在這被爭奪的劍身上，就像冰冷驟遇炙熱。

那聲音很清脆，像咬了一口夏日甜甜的脆梨。

鬼劍斷了。

斷的是真的鬼劍，天道流道主信物，不是什么偽劍。

劍首一半在司徒錚手里，劍鞘那一端在沐君侯手里。

兩個人都愣住了。

很快又笑了起來，哈哈大笑，笑著笑著才覺得幾乎力竭，相繼坐在地上，勾肩搭背繼續(xù)笑。

笑他們可笑。

是啊，何必一定要爭個你死我活。

并不一定要做一個選擇，既然誰都說服不了誰，大可共存于世。

為什么不能有兩個天道流？一個由道主帶領(lǐng)，另一個只有七星長老。

時間終有一天會告訴大家最終的結(jié)果，畢竟一切都要交還給時間。

……

遠處，更遠處的雪嶺之上。

站著兩個人。兩個都穿著白衣。

一個是衣擺銀絲繡了麒麟紋的林照月，一個是眼蒙白紗的……

“鶴酒卿？還是鐘磬？”林照月臉上的神情很冷靜，眼神更冷。

白衣道子負手而立并不回頭看他，清冷聲音從容微低，周身的縹緲意蘊遠勝仙人。

“這世間只看一眼就能認出我的人，除了姓顧的，就只有林莊主你?！?/br>
林照月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度：“甜井村里，顧莫問身邊一直跟著一個疑似是你的人，你們一同來的，既然你在這里，他身邊的看來就是鶴酒卿了?！?/br>
鐘仙人不語。

“我猜到你會讓真的鬼劍現(xiàn)身天道流，卻猜不到你竟然會冒充鶴酒卿，把劍給沐君侯。你是真的想讓他做這個道主，還是想讓他和司徒錚兩敗俱傷？”

這一次，鐘磬輕輕笑了，淡淡地說：“林莊主算無遺策，不如再猜?！?/br>
“鶴酒卿既然也在這里，卻放任你如此。聽說沐君侯少年時，鶴酒卿曾與他有過半師之誼，我猜屬意沐君侯的是鶴酒卿。”

鐘磬不置可否，漫不經(jīng)心道：“聽說司徒錚在玉門關(guān)時，忽然收到密信來報，說他師父司徒信有難。他快馬加鞭到三千雪嶺的那天，卻正好中了一場伏擊。司徒信本來假扮瑤光長老好好的，為了救這個傻徒弟沖出來，這才中了路過的天璣一劍。死了?！?/br>
他側(cè)首瞥向林照月，眼蒙白紗也難掩桀驁睥睨，月華一般的白衣，卻更添輕狂邪氣。

“司徒錚在玉門關(guān)的時候，是跟顧相知在一起。沒記錯的話，那時候正是你設(shè)計引人入你的圈套之時。怎么會這么巧，司徒錚在你的地盤看到聽風(fēng)閣的人，接著就被引去看見一個瀕死傳信的人，情急之下撇下一切跑回三千雪嶺。”

他唇角微揚，似笑非笑：“聽風(fēng)閣和白薇，都是你的，林盟主?！?/br>
是啊，何止聽風(fēng)閣和白薇。

江南第一盟，乃至于洛陽禁宮，儼然半壁江山都已經(jīng)掌控在，這位清風(fēng)朗月璧玉無暇的林公子手中。

第169章169只反派

被鐘磬當(dāng)面揭破他水面下的布局，林照月臉上的神情卻還是波瀾不興，冷靜得沒有一絲情緒。

聲音沁涼風(fēng)雅，平和說道：“一字不錯，是我小瞧了你?！?/br>
鐘磬輕慢頜首：“客氣。比不上林盟主智計無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