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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去所有油彩的面具。清冷聲音溫柔淡漠:“顧矜?!?/br>他左手輕輕覆在顧莫問左胸前,指尖輕輕抵著,聽那心跳不亂絲毫。卻還是輕輕地,又叫了一聲:“顧矜?!?/br>顧莫問不閃不避,側(cè)首看向他,眉宇沉靜,目若寒潭,越是近距離看,才越知道這張臉生得有多俊美凌厲。顧相知是雪天一色,湖心如鏡,沁人心神,是無可抵達的絕美圣境。顧莫問是云霄冰峰,死亡絕境,亂魂碎魄,因絕無生還而畏懼向往,因危險神秘而愈發(fā)魂牽夢縈。鐘磬臉上的表情很干凈,沒有絲毫桀驁輕慢,恣意狂妄,那張臉就越發(fā)像極了鶴酒卿。但,只是像罷了,氣質(zhì)氣蘊,在方士眼里截然不同,如同日月黑白之分明。顧矜霄平靜地看著他,眉睫沉靜不動絲毫。淡淡藍色暮靄背景下,如同不見天光的細瓷冷玉,輕輕道:“我是顧矜霄。”鐘磬眉睫微微一顫,抵著他心口的手指也是。顧矜霄,顧矜。原來如此,果然如此。明明早就有所猜測,聽到他真的承認,卻還是驟然失措,眸光渙散放空。“為什么是他?”氣音一般的語氣,“同樣的相貌,他只是看著像好人。明明你跟我才是一國的,你跟我都不是什么好人。為什么是他……”他近距離把那張臉看得仔細,顧矜霄眉眼的陰郁淡若無物,就像那只是鴉羽眉睫在蒼白細瓷上投影的錯覺。眉骨如仙山遠立,便是平靜無波也凌厲鋒芒。那雙眼睛里并沒有世人以為的晦暗危險,只是因為太過深遠,便照不見任何心事。重音在前尾音極輕的聲音,是突如其來的山風(fēng)過境,撩人心弦卻無處可覓,淡淡對他說:“魔魅是人間惡業(yè)里誕生不假,但方士若是惡起來,千百個魔魅也夠不上。我一般只是看起來不像好人,所以,你要聽話。”鐘磬眸光慢慢匯聚,一瞬不瞬看著他,唇角緩緩輕揚,眉宇似笑非笑的愉悅,眼波幽涼脈脈又溫柔入骨。清冷聲音蘸著糖霜,笑著說:“我聽話,方士哥哥給我什么獎賞?顧矜霄,顧矜……小騙子,你這不是惡,你是渣。又狠心又無情,但是只對我這樣,所以我不生氣,我開心極了?!?/br>他靠過去,遠看就像擁抱一樣,耳語多情似蜜甜:“因為,我不僅渣而且壞。等封印打開,我全部想起來,到時候再和你算賬。你真好看,比顧相知還好看。尤其是這雙目下無塵的眼睛,讓人想弄哭……弄死你!”魔魅抵著顧矜霄的心口的手指,若隱若現(xiàn)發(fā)著紅光。在他的后心,方士并起的兩指輕輕落在蝴蝶骨上。“你可以試試?!?/br>鐘磬紅著眼睛,眼波瀲滟濛濛,如漫溢漲潮的桃花汛,卻是笑著的,笑得好看極了。顧矜霄的臉上只有暮色深藍一般的沉靜,靜謐無波之下,暗涌莫測。幽冥里的神龍訝然地看著天際陰云突變:【完了,你說了什么鐘魔王黑化了!】顧矜霄平靜地說:“他白過嗎?”神龍尾巴僵住,忽然覺得鐘磬的話挺對的。顧矜霄,真渣啊。暮藍氤氳之下,自來逢魔時刻。鐘磬深深地看著他:“你欺負我什么都不記得,但我記得顧矜,也是這樣的暮色,他走過來擁抱我。顧矜……”顧矜霄收回手,輕輕地說:“嗯,我的確欺負你什么都不記得。所以,快點想起來吧?!?/br>鐘磬笑容無法維持,只余輕慢似笑非笑,退開他身邊,一字一句極輕也重:“我會欺負回來,你記住了?!?/br>他定定地看著,眉宇煞氣冶艷,轉(zhuǎn)身決絕消散在稠麗的深藍霜月下。老村長老鷹趕小雞似得把所有的孩子驅(qū)回村子里,回頭一看,那株大榆樹下只剩下這白衣青衫的貴公子。“人呢?剛才那位跟你一起來的年輕人去哪里了?”顧矜霄看著入村方向,淡淡道:“去他該去的地方。”老村長不解,顧矜霄側(cè)首輕輕地說:“我能借宿了嗎?”……他們走進甜井村的時候,村后的大榕樹下,帶著瑤光面具的男人正在等一個人。當(dāng)眼前蒙著白紗的男人忽然現(xiàn)身,瑤光回頭笑著摘下面具。“幸不辱命?!?/br>面具下,赫然是玉門關(guān)與顧相知一別后,再無音訊的沐君侯。眼蒙白紗的人微微頜首,清冷聲音從容淡然:“有勞君侯?!?/br>沐君侯輕笑,神情雍容自若:“先生與我有半師之誼,要差遣我,自是在下分內(nèi)之事。只是,未曾料到,鶴先生與天道流竟有如此淵源。更不曾料到,天道流內(nèi)部水這般深,深不可測。”遙想當(dāng)日綠洲客棧。沐君侯終于找到司徒錚,然而對方不但性情大變,更是對自己視如陌生。送走顧相知和司徒錚兩人,他和鶴酒卿一行跟著第一盟哥舒茵的商隊。那鬼劍仿佛長了眼睛,次次避讓開他們,頻繁作案。然而,沐君侯卻有些心不在焉,滿是抑郁沉重,只想喝酒。自從微生浩然死后,沐君侯欠下閩王人情,以他在江南第一盟里虛置不用的身份,替閩王收集他想要的信息。見多了這世間灰白不清地界發(fā)生的事,越來越發(fā)現(xiàn),有時候做一個干干凈凈的好人,是一件很難的事。自來忠義難兩全,正確的事情結(jié)果就一定是好的嗎?究竟是結(jié)果重要,還是正確的過程重要?見多了黑白不分的陰影下的真相,他甚至開始懷疑,在某些人眼里,從不殺人的沐君侯,究竟是好人還是惡人?究竟是堅守正義,還是堅守善惡界限?就在那時,鶴酒卿對他說:“你從前只生活在你想生活的地方,看見的都只是你想看見的?,F(xiàn)在,你只活在黑暗陰影里,看見的也只有黑暗和不那么黑暗的影。這都不是全部,去看看離太陽最近的地方是什么樣的,或許你就知道自己的選擇了。”沐君侯神情不明,帶著醉態(tài):“就算我最后選擇了和先生不同的路,違背您的教導(dǎo)?”那清冷從容的聲音說:“我并未能教導(dǎo)你什么,每個人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