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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說過吧。起來?!?/br>攤開手掌遞到他面前,可以看到凌玉城微微抬了下頭,目光落在自己掌心,幾乎帶著沉沉的分量灼燒在肌膚上。元紹耐心地等了片刻,凌玉城卻沒有立刻起身,反而一仰頭,直直看進了他的雙眼。“陛下。侍奉陛下,是臣的本分。臣……是愿意的?!?/br>仿佛害怕他不相信似的,不等元紹接口,凌玉城就急急說了下去:“當年陛下要讓臣做陛下的皇后……臣就問過自己,如果陛下……臣愿不愿意。那幾天,臣反反復復地想,反反復復地問自己……”聲音越來越慢,也越來越是艱澀,到了末了,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撕開心底陳舊的傷口,讓時隔兩年依然沒有愈合的鮮血流淌出來:“如果不愿意,臣當時,根本就不會跟著陛下走。從那個時候開始,臣就一直是心甘情愿的……”那雙烏黑的眸子專注地看著元紹,眼底仿佛被寒冰封成了死寂,又仿佛燃燒著最熾烈的火焰:“臣,不敢欺瞞陛下?!?/br>雖然已經從旁人的轉述中知道了這件事,可是,站在凌玉城面前,聽他親口講述那一段相識之初的過往,元紹還是聽得心口一陣陣發(fā)緊。連呼吸都像是被鐵爪攫住了一般,吸進肺里的氣息,每一口都帶著火辣辣的疼痛。當初曾經是不在意的,他是皇帝,是主君,他只要給出交易的條件,然后居高臨下地等待結果。那些煎熬、輾轉和掙扎,那些黑暗中仿佛要把身體劈開一樣的痛苦,都不是他需要在意的,自然,更不是他需要品嘗一絲一毫。至于這種因為不相信他的承諾,自己給自己額外添加的煩惱,換了當時只能落得他一聲嗤笑,說不定,還會冒出幾分微微的惱意。……然而,此時此刻,面對著執(zhí)拗地仰望著自己,一字一句坦陳心意的凌玉城,他卻只想把人拉起身來,狠狠地、毫無保留地揉進自己懷抱。雖然給出的答案不是所希望的,但是讓凌玉城這樣的人親口說出“愿意”兩字,其中有多少艱難多少痛苦,他難道竟會不懂?“……起來。”沉默片刻,元紹再一次出聲相喚,一邊說一邊已經上前半步,拉著凌玉城的手臂親自把他挽扶起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去,嗯?”“是?!?/br>交談到此為止,兩個人一前一后,踏上了連接浴池和寢殿的回廊。千層底的鞋面落地無聲,只有中庭的微風細細掠過樹梢,帶來一片又一片涼浸浸的秋意。臥室里燈火通明,主子們去沐浴這點時間,早有灑掃寢殿的內侍把房間重新收拾了一遍。桌上兩杯茶水已經放得微涼,一邊暖窠里坐著的銅壺倒是摸著發(fā)燙。房里甜香細細,卻不是點的熏香,而是窗下擺了一盤剛剛貢上來的鮮果,窗縫里的微風吹著果香,一絲一縷彌滿了整個房間。元紹一步跨到桌邊,抓起杯茶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平了平氣,總算覺得身上的燥熱降了不少。他組織一下措辭,轉向跟在后面的凌玉城,然而還沒開口,卻被對方搶在了前面。“陛下?!弊雷訉γ嫱^來的眼神寧靜而坦然,剛剛的痛苦、動搖、苦澀和哀懇,陌生得仿佛只是他的一個夢境,“您背上的那些傷,讓臣先為您上了藥好嗎?”“?。亢?。”這算是轉移話題?元紹忽然有點想笑,趕快忍住,一邊把嘴角的弧度往下拉扯一邊走向床榻,拉開床頭的柜子抽屜,從里面摸出了一個眼熟的紅釉瓷罐?!半抻浀檬沁@個藥膏?”“這是收斂止血用的?!绷栌癯且嗖揭嘹叺馗诉^來,彎下腰,從同一個抽屜里取出另外一只青花瓷的圓罐。元紹看了他一眼就跨上床去,脫了上衣趴在枕上,把兩只罐子并列在眼前把玩。只見紅釉的罐子里藥膏色呈淺紫,聞一聞,有種不明顯的金瘡藥的味道,果然就是上次凌玉城挨了杖責之后,取來讓自己替他上藥的那一種。而青花瓷罐里的藥膏卻是淺碧色,用指尖挑起一點送到鼻端,氣味芬芳,別有一種讓人舒適的清涼感覺。“這個藥膏才是活血化瘀的?!北澈笊爝^一只手拿走了藥罐,隨即,清涼的藥膏落在背上,一只預先搓得暖熱的手按了下來,由內而外,打著圈子一圈一圈用力揉開。認真說起來,凌玉城按摩的手法并不怎么樣,除了力量實在是足夠之外,其他連元紹專屬侍從的一半都比不上。但是此時此刻,有這樣一個人主動靠了過來,生澀卻是專注的為自己服務,這樣的愉悅讓元紹舒舒服服地埋在枕頭里,眼睛半睜半閉,動都不想動彈一下。藥力透入肌膚,微涼的觸感變得熾熱。揉散淤血的動作不可避免是疼痛的,只是這樣的痛感非但沒有帶來不適,反而讓手掌在脊背上移動的感覺更加鮮明。那雙長期握刀執(zhí)劍、挽韁拉弓的手并不像專職按摩的侍從一樣用脂膏保養(yǎng)得柔滑,以免在服務中給主人帶來不快。這雙手帶著薄薄的繭子,打著圈摩擦在肩胛下方,每一下按壓推挪,都裹挾著熱力透入四肢百骸。元紹的呼吸漸漸沉重了起來,光裸的脊背也在這樣的動作中滲出了汗意。背后的呼吸聲也不平靜,一呼一吸之間的韻律微微紊亂著,遲遲不能和手掌,乃至整個身體的動作合拍。元紹余光微微一瞥,就看見凌玉城屈一膝跪在自己身側的床沿上,身體前傾,還帶著水氣的額發(fā)散在臉側,一眼掃過去除了繃得緊緊的下頜,看不清神情究竟如何。然而其實也用不著看到神色才能。御榻的寬度足夠三四個人并肩同睡,元紹隨便往床上一趴,床邊空出的地盤,足夠一個人躺在上面。凌玉城卻并沒有就此挨近一些,支在床沿上的膝頭,離最舒服、最適合發(fā)力的位置,足足后退了兩個拳頭的距離,只把手臂到腰背繃成了一張開滿的彎弓。還是不肯挨近么?或者……不敢?呼吸之間,元紹心里已經轉過了七八個念頭。想要順其自然地等待,也想直接把人拉到懷里,更想開口問問他,既然還是覺得別扭,又為什么要勉強自己靠近……然而最終,他卻只是啞然失笑,低低的喚了一聲。“長生。”“陛下?”“倒杯水過來。”“是?!?/br>一杯溫度恰好的茶水捧了過來,元紹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坐起,只是側身支起半個身子,握住凌玉城手掌拉到近前,就著他手里一口一口啜飲。一握之下,果然指掌有些僵硬,自手腕到手臂不自然地緊繃著,感覺像是隨時想要遠遠逃開,卻又強撐著站在這里,默許著主君的任何動作。……噯呀,這個樣子的話,就算真的吃到嘴里也不美味啊……想到這里杯子已經見了底,元紹就勢放開,看著凌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