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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后退一步,再次躬身長揖下去。“以后叫我大人就好?!绷栌癯禽p輕點頭,神色也柔和了幾分,把小家伙招過來靠在自己身邊,指點分派給他的那一伍親衛(wèi):“他們會一直跟著你,想要什么東西、想吃什么就找他們。這座院子里你可以隨便跑,除了我見人辦事的屋子,其余任何一間你想進就進,想玩什么都可以——去吧。”看著那個小小的孩子一絲不茍地施禮告退,凌玉城頗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從門口收回目光,開始一如往常的處理公文。有一個小小的孩子在面前跑來跑去,是什么感覺?凌玉城從來不知道。童年入宮伴讀,身邊大大小小一群男孩,大的不過十幾歲,小的才五六歲。百姓人家的男童這年紀尚且皮得踢天弄井、人憎狗嫌,何況這些娃兒上至皇子皇孫、下至公侯子弟,一個個都是金尊玉貴,先生低下頭去喝口水的工夫都能往別人凳子上潑半硯臺的墨。凌玉城這樣出身不正、家里大人死光沒人撐腰的孩子,最初幾年,哪一天要是衣服干干凈凈地回家,身上臉上也沒青沒腫,那簡直是太陽從北邊出來。再也不要看到小孩子這種東西了——從科考中殺出一條血路,終于可以出來做官的凌玉城大大的呼了一口氣。其后十年征戰(zhàn),果然再也沒有這種又麻煩又脆弱,還不能拎起來抽一頓的小生物跑到面前來煩他。在北疆大營,“小孩子”這種東西,于他差不多是“戰(zhàn)友下屬的遺孤”與“駐地百姓家的小家伙”的集合體。前者無非巡視過去的時候問問起居,偶爾摸一摸小娃子腦袋上的細毛,至多不過在別人家里坐下喝碗水,同時容忍那些逝者的幼弟或者兒子拽著他的衣襟嘗試往上爬。后者更好打發(fā),軍營重地擅入者斬,他只要策馬過街的時候看著點路面,別踩著滿街亂跑的孩子就成。因此,當(dāng)凌玉城發(fā)現(xiàn)那個被元紹硬塞過來的孩子居然既不亂跑亂跳,也不會在他批閱公文的時候大吵大鬧,更加不用他強忍著拎起來打的沖動思考怎么把這熊孩子退給孩子他爹,簡直覺得這是老天終于開了一次眼。——他錯了!第十一次側(cè)耳傾聽,外面還是安安靜靜,和平時每一個白天沒有任何兩樣,凌玉城終于對自己嘆了口氣,擲筆起身。“殿下,這里不能去……”“殿下,這個不是拿來玩的……”“殿下,別爬樹……”這樣壓低聲音的勸阻也好,孩子的尖叫大笑也好,摔東西撕紙的響動也好,本來他做足了準(zhǔn)備打算忍耐,以為會吵得整個謹身堂不得清凈的聲音,到現(xiàn)在為止半點都聽不見。那個金尊玉貴的小皇子,仿佛是他們所有人的集體錯覺一般。那孩子到底在做啥?凌玉城慢慢走到門口,院子里右手邊的樹下蹲著一團小小身影,低頭盯著地面,一手托腮,一手支在腳面上。旁邊兩個侍衛(wèi)釘子般站得筆直,右手按劍,左手貼著腿側(cè),緊盯著那個蹲在樹下的孩子一眨不眨,完美執(zhí)行了他之前“任何時候不許少于兩個人看著,不要讓他墜落跌傷就行”的命令。這樣標(biāo)準(zhǔn)的值哨動作,他手下每個近身親衛(wèi)都能輕輕松松站四個時辰不帶打晃,順帶注意周邊一切情況不被敵人摸了哨……用來保護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實在是綽綽有余。盡忠職守,警惕昂揚,不愧是他千挑萬選的親衛(wèi)。只是,這畫面怎么看怎么礙眼。“在看什么?”走近幾步,凌玉城站在小家伙身邊,順著他的視線向下望去。樹下除了草叢就是草叢,一定要說有別的東西,就是兩株野花打了花骨朵——凌玉城再怎么,看也不覺得這點東西值得小皇子一動不動地看上半天。“大人!”小皇子反射性地跳起來,可能蹲得太久腿腳發(fā)麻,踉蹌了下,一頭撲倒在凌玉城身上,抓著他衣襟好半天才重新站直。凌玉城袖手看著他撲騰,一眼瞥過,衣襟上除了有些皺痕,居然不見灰塵草葉,再仔細一看,那孩子小小的手掌干干凈凈一片瓷白,絲毫沒有玩土抓沙折騰了半天的樣子。“抱歉……”那孩子低垂著頭,從耳根到脖頸都飛快地染了一層紅色,聲音輕輕細細。凌玉城忍不住蹲下身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沒什么。很喜歡看這個?”“沒有啦……沒有人玩……”J“怎么不讓他們陪你玩?”“……可以的嗎?”小小的的身體靠在懷里,半點分量也沒有,倒像是一朵暖暖的棉花,帶著柔軟新鮮的陽光香氣。真的很想抱在懷里用力揉一下……凌玉城不動聲色地放開手,重新站直身體。“當(dāng)然可以,還有,這個院子里的東西,你都可以拿來玩的?!?/br>從這一天起,年幼的十一皇子就在謹身堂待了下來。凌玉城不動聲色地旁觀,只見小皇子除了早晚到他面前來問個安,有時候蹲在樹下看螞蟻搬家、拿了小鏟子堆沙掘土,有時候拉著陪侍他的侍衛(wèi)一起玩玩球,踢踢毽子——雖說侍衛(wèi)們奉了凌玉城的命令,對小皇子的要求無所不從,這孩子卻是從來沒有隨意拿取房里的圖書器物當(dāng)作玩具,更沒有像一般幼兒那樣哭鬧纏人,撒潑耍賴。如此半個月下來,凌玉城偶爾心血來潮,在處理公務(wù)的間歇也叫他過來教幾個字,口授幾句。小家伙乖乖地偎在身邊安安靜靜聽講,事后退到自己房間里,拿了文房四寶一筆一劃地照著抄寫。字跡雖然稚嫩,凌玉城把著他的小手耐心教上幾遍,居然不久便寫得有了幾分模樣,最起碼認得出是什么字,不至于一眼看上去變成一堆墨團。作者有話要說: 見鬼,修改的時候居然丟了半章第49章動地驚雷來干戈沒有永恒的戰(zhàn)爭,也沒有永恒的和平。不管拜什么所賜,總之嘉佑皇帝五十大壽以來,虞夏和大涼之間終于出現(xiàn)了難得一見的和平。士兵們可以按時出cao按時回營,領(lǐng)一份雖然不多,然而不必拿胳膊腿以至于腦袋去換的餉銀;農(nóng)人們也可以安心種地,不用擔(dān)心哪一天快要成熟的稻穗被馬蹄踩進泥里;朝堂上的袞袞諸公更可以吐一口氣,把一場大戰(zhàn)下來的賞銀、撫恤乃至衣甲糧秣的費用從預(yù)算表上劃掉,盤算著今年京城大概可以有錢多放幾場煙花……然而,這樣為所有人企盼的安寧,僅僅持續(xù)了一年。天統(tǒng)十一年五月,大涼虎賁衛(wèi)快馬急報:虞夏輕騎犯境,焚寧南倉,六萬石儲糧付之一炬。北涼震動。在城外練兵時被金吾衛(wèi)快馬加急拉了回來,凌玉城一踏入宮門,就發(fā)現(xiàn)氣氛很有些不對。值守宮門的小卒也還罷了,那些經(jīng)常鉆進來聽課,平常對他好歹有些尊敬的金吾衛(wèi)校尉,看他的眼神不是避忌躲閃,就是戒備冷淡。平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