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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沼,盛極一時。雖然先后落到大燕、北涼這兩個起自北方草原的國家手里,許多宮殿都按照草原民族的審美整修得不倫不類,仍然可以依稀看出昔日風(fēng)華。凌玉城這些日子天天忙于練兵,直到今天才有空來看看這座久負盛名的禁宮,一邊四下觀看,一邊默默追想這些殿宇百年之前的風(fēng)姿,大有目不暇接的感覺。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太液池邊,夾岸柳樹已然轉(zhuǎn)黃,一陣風(fēng)來,黃葉片片墜下。碧波浩蕩,一望無涯,站在水邊極目遠眺,心情也不知不覺開闊起來。凌玉城信步游賞過去,身后被派來引路的幾個小內(nèi)侍見他步子不快,倒也不急著緊緊跟上,自管自在后面交頭接耳。遠處隱隱能聽到鼓樂喧天,對岸綠樹叢中姹紫嫣紅,衣香鬢影。萬壽節(jié)是北涼普天同慶的節(jié)日,這一天就算是不當值的宮女也可以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無拘無束地自由玩樂。因了皇帝在前朝,能抽得出空的宮女幾乎都想方設(shè)法涌到前朝進入后宮的必經(jīng)之路附近,靠近御花園的這一片幾乎杳無人跡。凌玉城本來就想圖一個清凈,當下慢悠悠地沿著湖邊一路走過去,沒走多遠,一個聲嘶力竭的喊叫聲忽然劃破了寂靜:“來人啊——救命——”呼救聲一聲比一聲絕望,凌玉城駐足傾聽片刻,眉頭一皺:“過去看看?!弊慵庖稽c向前掠出,后面幾個小內(nèi)侍拔腳就追,哪里追得上?只見凌玉城展開輕功幾個起落,片刻間背影沒入樹叢,已是去得遠了。凌玉城沿著湖岸循聲奔去,幾個轉(zhuǎn)折,就看見碧波中一個的小小孩童,正在離湖岸一丈多遠的水里載沉載浮。許是淹得過久,那孩子手足都已經(jīng)不見動彈,眼見得打著旋兒向下沉去。湖岸上一個紅衣宮女縮在一邊瑟瑟發(fā)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身上卻是干干凈凈地全無水跡,哆哆嗦嗦地拿著竹篙一次一次伸過去,怎奈篙頭光滑,怎么也沒法鉤住孩子的衣襟。“——讓開!”更不去考慮那孩子是死是活,凌玉城劈手奪過竹篙,以篙作槍一槍扎進水里,雙臂用力向上挑起。小小軟軟的身軀應(yīng)聲飛出水面,在空中連翻了幾個滾,落到他臂彎里的時候一點聲音也無。凌玉城更來不及打量他衣著容貌,就地半跪在岸邊細草上,讓那孩子俯臥在他膝頭,一手托起那孩子前額,另一只手運起內(nèi)力在他背上輕輕拍撫,助他吐出腹中積水。沒兩下,懷里的小身體顫了一顫,哇的一聲,開始一口接一口地吐水。幸好救過來了……凌玉城松了一口氣,這時候才有心思細細打量,只見伏在自己膝上的男童只有三四歲大,身上的衣服倒是精致的白綢,然而袖口卻是比手腕短了兩寸,更兼破舊骯臟,一看就知道帶他的人不過是面上情分,私底下全不用心。再往邊上看去,草地上撇著一身小小的錦衣,顯然是那個孩子之前身上穿的,不知為什么脫在地上。……是個有點身份的孩子呢。不過,算了,他也不是沖著身份救人的。見得那孩子終于□□出聲,邊上哆嗦的紅衣宮女鼓起勇氣撲了過來,卻又不敢近前,隔著幾步遠哭天喊地:“殿下,殿下您終于沒事了——您要出了事奴婢也不活了——”凌玉城松手起身退到一邊,負手冷冷低頭看著?!F(xiàn)在哭又有什么用?看這孩子的衣著,顯然也是個尊貴人,平?;蛟S沒人看顧,真出了事,一兩條命不夠填的。“這孩子是誰?”“是、是十一殿下——”原來如此。元紹雖然今年只有三十三歲,然而后宮妃嬪無數(shù),膝下光是滿了百日記入玉牒的皇子就有十五六個,可惜活下來的實在不多。太子和康王這兩個出宮開府的不算,還沒成年養(yǎng)在內(nèi)宮的,就只剩這個碩果僅存的十一皇子。據(jù)說一出生就沒了母親,當時主持后宮事務(wù)的是清河公主的生母云貴妃,隨手把孩子交給了他的親姨母養(yǎng)育。沒幾個月貴妃薨逝,宮里亂成一團,幸好那小皇子的姨母也不是個得寵的,后面的十二皇子到十五十六皇子全部夭折,這姨侄兩個窩在內(nèi)宮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相依為命,倒也平平安安過了這幾年。前幾個月元紹遣散內(nèi)宮妃嬪,這孩子的姨母也一并給打發(fā)了出去,小皇子就跟著宮女內(nèi)侍靜靜過活。凌玉城神色不變,心底里卻暗暗地嘆了一口氣。任憑怎樣的金枝玉葉,沒娘的孩子,終究總是沒娘的孩子。“殿下,這——”“去叫總管過來吧。”皇子什么的……不管是真的意外還是有人動手腳,都是元紹應(yīng)該cao心的事,與他何干?內(nèi)宮僅存的小皇子險些溺水而亡,就算那孩子年方三歲,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內(nèi)廷總管于繼恩很快趕了過來,看到凌玉城一臉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坐在庭院里喝茶,見他到場點了點頭起身就走,一時間頭痛欲裂,恨不得當場拿腦袋去撞墻。按說撫養(yǎng)照顧年幼皇子應(yīng)該是皇后的權(quán)力和責任——于繼恩第無數(shù)次把這個念頭按了下去,強自忍住不把凌玉城拖回來。橫豎陛下早有旨意:“皇后是做大事的人,這些內(nèi)廷細務(wù)就不用煩擾他了?!爆F(xiàn)在看看那位的意思,小皇子的撫養(yǎng)教育問題顯然也屬于“內(nèi)廷細務(wù)”的范疇,指望皇后出面不如指望陛下還來得快些。進到室內(nèi),小皇子裹著一床被子偎在乳母懷里,宮女內(nèi)侍燒熱水,煮姜湯,叫太醫(yī),忙得不可開交,二三十號人跟沒頭蒼蠅似的躥來躥去,行事全然沒個章法。顯然一座宮殿沒有做主的人總是不行,小皇子畢竟年幼,之前跟著親姨媽就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陛下你做什么把所有妃嬪都趕出去好歹留一個啊啊啊啊!這一場內(nèi)宮風(fēng)波很快過去。于繼恩足足忙了兩三天,一天三趟拖著太醫(yī)過來看診,皇子身邊的人手,上上下下除了乳母全換了一遍,親自看著杖斃了三四個。元紹撥冗過來看了一眼,摸了摸兒子腦袋上柔軟的短發(fā),叫來小皇子的乳母和新選的掌殿女官、首領(lǐng)太監(jiān)問了幾句,點點頭賞下兩樣?xùn)|西。凌玉城壓根沒有露面,好似這個小皇子的事情從頭到尾就和他沒有一點關(guān)系,那天把人從水里救起來的根本就不是他。經(jīng)此一事,幾乎被遺忘的十一皇子行情倒是好了起來。御膳房送來的吃食也夠熱夠分量了,浣衣房洗好的衣衫也一天一送了,更不用說半夜有個頭疼腦熱咳嗽,太醫(yī)一叫就到從不推三阻四。這樣的動靜自然瞞不了人,沒過幾天,就連幾個皇子公主府上,也開始議論起這位忽然冒出來的十一皇子。“孤要小心這小子?”太子幾乎以看白癡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山羊胡子謀士。這個姓馬的家伙是前幾年被國丈納木巖的小舅子引薦給他的,當時卻不過情面,也就是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