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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得氣急敗壞,左手由溫澤咽喉移到他肩頭,用力捏下——細微然而驚心的骨骼碎裂聲中,溫澤揚聲疾呼:“制!”一聲斷喝,場中情勢大變。茫然失措的大虞軍人們齊齊一震,反射性地舉起了□□,前排對準陸續(xù)站起的北涼侍衛(wèi),后面一圈則交錯指向元紹全身上下,似乎根本不介意稍有差錯,元紹和自家大人、或許還有對面的弟兄們就可能穿成一串。風聲呼嘯的破廟里,立刻就是劍拔弩張,隨時可能所有人同歸于盡的局面——如果和方才動手之前有什么區(qū)別,那就是他好歹還握了個人質(zhì)在手。“……讓他們都住手?!痹B慢慢放松再次扼住溫澤咽喉的手指。用眼神示意自己下屬稍安勿躁,他聽著溫澤長長地吸氣吐氣,艱難地忍耐被扼喉之后反射性的嗆咳,沉聲命令:“射空□□,放我的人離開,我不傷你性命!”“呵……休想?!奔珙^痛如刀割,全身氣脈受制,溫澤努力昂起頭,低低冷笑,“放了人,下一句話就是要我跟你走吧?閣下未免太沒誠意了一些。幾十把□□指著,我要是下令放箭,閣下少說也是個重傷,您帶的這些人都得死在這里,閣下不妨試試,我敢不敢跟你一命換一命呢?”“你就甘心死在這里?”“與其落于敵手,我寧可死在這里!”聲口激烈昂然,語氣斬釘截鐵。元紹暗暗驚訝,剛才點了溫澤xue道時已經(jīng)送了一股內(nèi)力進去,此時正在他經(jīng)脈中鉆心剜骨地作亂,那個頎長然而單薄的身子光是站著都有些不穩(wěn),卻竭盡全力挺得筆直,和他一句頂著一句的對答也聽不出半點傷痛虛弱。“你……好、好。”心知肚明自己如果步步緊逼,依著眼前這個人的性子只怕真可能魚死網(wǎng)破,元紹也只有長長吁一口氣,把沸騰到了極點的怒意強行壓抑下來,“那你想要怎樣?不要忘了,你的性命還在我手里!”“閣下先陪我們走上一段……走到外面足夠遠,我說可以了再自行離開,我絕不下令放箭?!甭犓捓镉辛俗尣降囊馑?,溫澤的口氣也平靜下來?!澳汶x開之后,我這里發(fā)信號,讓他們放你的下屬離開?!?/br>“我怎么相信你會放人?”“如果我背信殺人,以閣下的武功,難道不能回頭取我性命?”溫澤片刻之間便把種種變數(shù)都想了個通透,不疾不徐地接口回答,語氣里甚至流淌著淡淡笑意,“自然,要是我沒有背信,閣下也能暗中潛入殺我。只是我若有個三長兩短,敝國必定大索兇手,閣下自己不怕,您帶的這些從人只怕不能活著離開北疆?!?/br>“……如此也好?!鼻昂笸魄靡槐?,元紹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案的確雙方兼顧,便是他急切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他既然決斷就不再做無謂的動作,手起掌落在溫澤后心輕輕一拍,內(nèi)力到處,已經(jīng)沖開他被點的所有xue道,掌心若有意若無意地貼在他頸后,仿佛是和至交好友勾肩搭背一般鉗制著他,轉(zhuǎn)身向外微笑道:“長夜漫漫,斜風細雨,先生可有興與我共賞夜色?”“不勝榮幸?!睖貪捎迫唤涌?,隨著傳來的力量一同舉步。平端□□指住他們的大虞軍人圍成一個圈子緩緩移動,過甬道,出山門,下臺階,自始至終行列嚴整,緊握刀弓的手不曾稍動?;仡^望去已經(jīng)看不到大殿的燈火,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元紹松手后退,看著溫澤整整衣襟,轉(zhuǎn)身面對他從容施禮:“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就在這里分手了吧?!?/br>“好——”笑應一聲,看著他神情有一瞬間的放松,元紹忽地踏前一步,攬住溫澤腰間,帶著他向后倒躍而出:“這個送給你,記得別太快親手還我……”看著眼前人微微有些驚愕的神色,元紹微微一笑,風聲呼嘯中低頭在他耳邊吐出自己猜測了半個夜晚的名字:“凌玉城……”不等他回答,松手退開,遠遠縱躍出去,朗然笑聲在夜風中倏遠倏近,漸至不可捉摸。被留在原處的溫澤,真名為凌玉城的年輕將領(lǐng)慢慢低頭,看向剛被塞進掌心的小小禮物,低垂的眸子里半是惱怒半是驚愕。一對淡金色的璀璨明珠,正在火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光華。第2章系馬高樓垂柳邊“……大人就這樣放他走了?”說話的年輕人畢恭畢敬地坐在元紹對面,語氣盡力維持著恭謹,然而因為過度驚愕,仍然透出了淡淡的質(zhì)疑味道。他急忙微微低頭示意謝罪,看元紹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才接了下去:“那是凌玉城!”“知道那是凌玉城?!痹B端起茶盞輕呷一口,“不然我干什么來了?那時候就急匆匆把人滅了,現(xiàn)在還有什么好戲看?——行了,別吵!”他們此時正坐在素有虞陽第一樓之稱的“聽月樓”上。大虞曾經(jīng)是東陸霸主,版圖北至無盡河,南抵封蘭山,雖說百年之前敗給燕國,喪失了北邊大半疆土,如今只能偏安虞陽,仍然是東陸有數(shù)的強盛國家。被譽為都城第一名樓的聽月樓,自四月以來更是日日爆滿,這一日也不例外。拾級而上,自底樓到二樓都是觥籌交錯、熱鬧非凡,然而踏上三樓,偌大一個樓面竟是鴉雀無聲,只聽得琵琶聲錚錚琮琮,一縷清歌余音繞梁:“天高月低,水遠云稀,鷓鴣兒揀枝急。流云碧浪萬里,千頃花垣柳壁。煙波內(nèi),與東風洗。將銀盞用梅雨滌,又是江南一季。”淺碧紗幛后少年歌姬清澈的歌喉和著茶香裊裊升騰,如同一縷透亮的山泉洗過四肢百骸,令人自頂至踵,四萬八千毛孔各各歡呼著舒展開來。這一曲恰是應時應景,更難得歌者也是時下走紅的名伎,樓里一眾酒客屏息靜聽,直到歌聲停歇半晌,這才轟地一聲叫起好來。盞中茶水一色青碧,嫩葉在水中舒卷沉浮,葉上白毫歷歷可見。元紹端起茶盞輕呷一口,只覺得甘芳雋永,芳騰齒頰,一縷清香直入肺腑,不禁對同桌眾人笑道:“虞陽風物果然比我大涼不同,只看這尋常酒樓之上,一名獻藝的歌姬便已經(jīng)出色如此,難怪先……父心心念念,想的便是駐蹕定陽山,飲馬玉帶河。吾當年自南朝返國時,也曾對此情此景念念不忘?!?/br>他一開口,同席眾人都是屏息聆聽,神色間無不恭敬異常。聽到他說到“駐蹕定陽山,飲馬玉帶河”時,下手雷勇眉頭微皺,張口想要說什么,卻又勉強忍住。倒是對座那個輕袍緩帶的年輕人若無其事,待元紹話音一落,自然而然地接了上去:“大人說的是。南朝山溫水軟,錦繡繁華,自然是一段富貴風流氣象。何況‘聽月樓’時人共許為虞陽第一樓,又不是旁的酒樓可以相比。”說到這里頓了一頓,眼角有些不懷好意的向樓下一瞥,“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