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斂起雙袖，微微閉目：“罷了，已無法挽回之事，不提也罷，只談以后?！?/br>
陸御九頓一頓，接著道：“……以后，若其他道門還要為難如故和風(fēng)陵，我清涼谷不會再坐視。鬼擋殺鬼，人擋……”

他聲線轉(zhuǎn)冷，似是已下好全盤決心：“……殺人?！?/br>
如一仍是沉默。

陸御九見他如此反應(yīng)，心中有了另一個答案：“你是不放心將他交與我？”

如一一怔，馬上否認：“……沒有?！?/br>
片刻過后，他吁出一口氣，講了實話：“……是?！?/br>
陸御九性情寬和，本來想拍拍他的肩，意識到自己身量有限，拍肩還需要半踮起腳，樣子實在不大莊重，便轉(zhuǎn)而拍拍他的胳膊：“無妨，此處鬼氣濃郁，適合他養(yǎng)身，先住兩日罷。”

封如故重化貓身，繞在了如一脖子上，撒嬌地蹭了蹭。

如一會意，將手指遞上去，輕輕捋順他的頸毛：“嗯。多謝前輩?！?/br>
陸御九擺一擺手：“方便同我細講一講，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他的嗎？”

……

在做過一番問詢后，陸御九將二人帶至谷中客房。

白日的清涼谷中萬鬼蟄伏，暮天遙，寒窗霧，幽幽微微，隱有鬼吟之聲，鳴徹深谷。

好在如一所踐之地，游魂盡皆退避，無一敢近。

陸御九見狀，暗嘆一聲少年英才，推開客房門扉，請二人入內(nèi)，自己則將門重新掩上，體貼地不打擾這年輕小兩口的相處。

令萬鬼蟄伏之人，將“眾生相”在劍架上掛好后，便挽起袖子，為封如故躬身鋪床。

“疼?！狈馊绻适帜_并用地攀上了如一后背，“揉揉?！?/br>
如一將他抱過，輕輕揉著后頸：“盈虛君打到你了嗎？”

封如故撒嬌：“沒有，可我心慌呢?！?/br>
如一臉紅，錯開視線：“……”可愛。

誰想，封如故扳著他的臉，逼他重新正視自己。

他低聲道：“不許假正經(jīng)，看我?！?/br>
如一一愕。

封如故說：“是你說的，我是什么，你便愛什么。為什么不看我？”

如一臉愈加紅得透徹。

……幾日前的話，他如何還記得？

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太羞澀膽怯，握緊手掌，悄悄深呼吸一記，才將目光聚焦在封如故臉上：“好，我看你。你……”

“哎。”封如故突然一指他的嘴唇，“這是什么？”

如一輕輕蹙眉：“嗯？”

在如一抬指撫摸唇畔之際，封如故捧著他的臉，笑道：“叫我進去，細細看看……”

如一未及反應(yīng)過來，唇畔便被另一雙唇捕捉。

冰冷氣息打在他的臉上，如一瞬間全無招架之力，雙膝發(fā)軟，足尖微微翹起，不受控地抬起單手，攏住他的腰身，怕他滑落。

封如故故意逗弄撫摸著他的雙耳，讓那兩處蘇麻難忍，他宛如誘僧沉淪的妖物，一步步惹得如一的身體一陣一陣輕顫。

待如一全然放松，封如故的舌尖偷偷鉆出了口中。

他舌尖是細細尖尖的，有點像貓舌頭，如一驚覺自己親到此物，乃是大不敬之舉，心潮急涌間，慌忙退開，扶住心口，連番喘息，胸中暗火卻難以平息。

封如故歪頭：“我問你，我是誰？”

如一尾音帶喘，任誰聽了他現(xiàn)在的聲音，都要酥去半截身體：“……封如故?！?/br>
“封如故是誰？”

心意正濃時，如一再不矜持，聲聲低訴：“你是我的義父，我的先生，我的師尊，我魂魄的一半?！?/br>
封如故粲然一笑，突然道：“那……你是更喜歡螢燭之光，還是明月之輝呢？”

“你——”

這驚嚇來得猝不及防，如一震驚間，封如故已經(jīng)靈活從他膝上躍下，轉(zhuǎn)身滾入他準備好的被褥間，背對著他，款款躺好。

如一方寸大亂，一時竟不知該關(guān)心哪一件事：“你想起來了？”

封如故不理會他，抱著枕頭，仿佛是當真睡了過去。

如一愈加慌神：“義父……如故，你聽我解釋?！?/br>
他握住封如故的胳膊，臉頰被唬得泛了白，冷靜難以維持下去，只剩下了一個生怕至愛之人和至敬之人生氣的孩子：“我不是故意，你莫要生氣……”

……

在二人糾纏時，荊三釵踏入清涼谷，神逸俊揚，意氣風(fēng)發(fā)。

甫一和盈虛君打上照面，荊三釵張口便道：“封大眼來找過你們了嗎？”

剛被陸御九放出來的盈虛君正是肝火旺盛時，哼了一聲，道：“怎么說，如故入道的時間也比你早，算你的師兄。沒禮貌?！?/br>
荊三釵腹誹：有病。

……你以前不還夸我才思敏捷、替你報了總叫你周胖子的逍遙君的一箭之仇來著？

不過荊三釵現(xiàn)在心情不壞，懶得同他這個白癡師父計較。

而且，聽盈虛君這個態(tài)度，顯然是已經(jīng)知道封如故魂魄尚存于世一事了。

“我跟家中聯(lián)系了?！鼻G三釵打開天窗說亮話，“他們答應(yīng)我，會出面相助風(fēng)陵，以備不測?！?/br>
盈虛君看他一眼，一語道破：“你是特意前來嘚瑟的嗎?！?/br>
荊三釵被他揭穿小心思，頓時惱羞成怒：“……你……我就算嘚瑟，又關(guān)你何事？”

盈虛君：“沒事。只覺得你像只孔雀。”

荊三釵暴怒：“你?。　?/br>
“不敬師尊，跟我吹胡子瞪眼尥蹶子倒是熟稔得很?！庇摼E了二郎腿，坐下道，“既然不喜我，何必要來清涼谷？”

荊三釵哼了一聲：“我是來找?guī)熌锏?！少自作多情?！?/br>
“行啊。”盈虛君長臂一展，搭到桌側(cè)，“去啊，多看兩眼，小心看到眼里拔不出來?！?/br>
荊三釵被奚落得火冒三丈：“你……”

下一刻，陸御九滿懷心事，推門而入，正要喚盈虛君，抬眼望見了荊三釵，語氣便柔和了三分：“三釵來了？”

兩人立時偃旗息鼓，從兩只斗雞化作兩只鵪鶉。

荊三釵將來意如是這般地講述一番后，陸御九頷首：“如此甚好，恰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