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想起一個故人?！?/br>
韓兢氣息一顫：“是何人？”

封如故：“你不是他，就別關(guān)心多余的事情了?！?/br>
言罷，他玄色長袖瀟然一振，邁步離去。

常伯寧看也未看韓兢一眼，直跟著封如故身后，擔(dān)心地捉住他的手。

韓兢看著二人緊握的手，目光里有了一些別樣的情緒。

只是那情緒就像是在古井之中投入一枚石子，蕩漾出片刻微波，便一閃而逝。

他搖著一把輕扇，跟隨在柳瑜身后，出了佛舍。

柳瑜跟在封如故身后不遠(yuǎn)處，時刻提防著他逃跑，并想起昨夜，在自己用沾有魔氣的匕首割破那小和尚的喉嚨時，兩人面對小和尚的尸身，所發(fā)的一陣議論。

“為何景先生選中了這名小和尚？”

韓兢給出了理由：“第一，此子是寒山寺中唯一與封如故熟識之人。若要栽贓給封如故，殺一個與他有關(guān)的人，總比殺一個無關(guān)的人要更有說服力。死人不會說話，活人就可以替他們發(fā)聲。一旦事發(fā)，大可以說，海凈是知道了他墮入魔道這件事，才被他滅口。”

柳瑜點一點頭：“‘第二’？”

“第二，這小和尚與守寺的如一居士最為親厚，因著這份交情，如一定會盡全力追查此事，這于我們而言是好事，可以借他之手，挖出封如故來。到時事發(fā)，算起總賬，封如故是如一居士帶進(jìn)門來的，寒山寺自會問罪于他，也可打消一份對封如故的助力?！?/br>
柳瑜：“‘第三’？”

“不知柳門主可曾聽過不世門？”景先生立于暗中，聲音優(yōu)雅、清冷，堪稱無情，“不世門門主林雪競，在封如故身邊安插了一名細(xì)作，向外傳遞與封如故相關(guān)的訊息。我前段時間得到了些許線索，判斷海凈極有可能便是那名內(nèi)jian。殺之，可絕盡魔道之人埋設(shè)下的耳目?！?/br>
柳瑜將匕首上的血甩盡，插回鞘中，又將匕首銷毀，笑問：“景先生，你為何什么都知道？”

“我的確知道許多?！表n兢說，“……許多的?！?/br>
柳瑜笑言：“景先生真不謙虛?！?/br>
韓兢專注地看他一眼：“我從不謙虛。”

回想起那時景先生的眼神，柳瑜一顆心仍是生寒，卻連個余光也不愿望向身后跟隨的人，生怕被他猜中自己的心思。

……這個人，知曉太多了。

等了結(jié)了封如故，便該輪到他了。

韓兢尾隨在他身后，目光仍停留在常伯寧與封如故緊緊相執(zhí)的手上，并不關(guān)心柳瑜心中所想。

二人跟隨在封如故他們身后，幾乎是把他們押解去了伏魔石前。

伏魔石前，人頭攢動，鴉雀無聲。

那伏魔石是一顆高一丈半，寬半丈的巨石，其形其狀、隱有佛陀羅漢之象，石上生了一雙凹陷，似是人目，幽深冰冷，環(huán)伺世間罪惡。

一名名僧侶輪流將手按在伏魔石上，催動靈力。

大家都清楚自己非是魔道所化，但在此等黑云壓城般的壓逼之下，心情難免緊張，一張張面皮緊繃著，將手撤下、確認(rèn)無虞后，才暗自松弛下來，嘆一聲阿彌陀佛。

凈遠(yuǎn)方丈與各院長老早早試過身份，各自列席，坐于殿前，神態(tài)凝重。

如一手扶“眾生相”，隔著叢流人群，遠(yuǎn)遠(yuǎn)望見了封如故。

如一猛然一握劍：東南方已開了缺口，為何他還不離開？

直到瞥見封如故身后緊隨的人影，如一心念一動，意識到了什么。

他隔著千百僧眾，朝封如故邁出一步。

封如故也隔著千百人看見了他，朝他綻開一個笑顏，輕松揮一揮手。

“阿彌陀佛?！眱暨h(yuǎn)方丈見柳瑜等人來到，便站起身來，“勞動道門之友前來了。寺中弟子無端遇害，老衲身為方丈，不得不為弟子考慮，以防再有人受害?！?/br>
早就候在此地的柳元穹大大方方道：“無妨?！?/br>
說罷，他大踏步走上前去，將掌心按在伏魔石壁之上。

一股精純靈力蕩開，足有金丹五階之能。

他撤回手去，回頭望去，恰見父親身前站著的、正好奇打量伏魔石的封如故，不由撇一撇嘴，抱劍立于一旁。

——那姓封的向來自恃才高，這些年來，想必修為又有精進(jìn)。

封如故略略側(cè)身：“玄極君，請。”

柳瑜笑說：“云中君在此，柳某豈敢造次呢。”

封如故笑道：“那我叫你先去，你就敢造次了？”

柳元穹聽出他言語間對父親的不敬，血氣上升，幾欲破口大罵，孰料父親只是溫和一哂，道聲“失禮”，便帶著景寒先生上前，依樣將手掌壓在了伏魔石上。

柳元穹便忍住了一腔憤懣，忿忿咬牙：

父親脾性也太好了些！

相比之下，常伯寧已急得要哭出來了。

如今，再想逃離，或是將二人交換，已是來不及。

見封如故要走上前去，常伯寧一把握住他的衣袖，無助低喚：“如故……”

“師兄?！狈馊绻收f，“莫怕?！?/br>
常伯寧不肯松手。

……如故，別去。

封如故含笑，將手覆蓋上了常伯寧的，并將他緊握著自己衣袖的五指一根根掰開。

……食指，中指，無名指。

常伯寧不敢驅(qū)動靈力，怕引起旁人注意，只得眼睜睜看著那袖子一點點從自己指尖脫離，而他無能為力，徒勞得像是要去抓住一個必將消失的夢境。

少頃，封如故將玄袖背于身后，面對面色灰白的常伯寧，粲然一笑，倒退兩步，方才轉(zhuǎn)身，一步步朝伏魔石走去。

四周寂然無聲。

他的足音叩在地面上，甚至隱有回聲。

嗒。嗒。

短短幾十尺的路，他走得閑庭信步，看得柳元穹腹誹不止：

……擺什么譜?。?/br>
立于伏魔石前，封如故抬起頭來，好奇打量一番，隨即將手按在了伏魔石的石壁上。

觸手那一刻的冰涼，叫他指尖隱隱酥麻。

他覺得不大舒服，特意活動了一番手指。

常伯寧眼睜睜看著封如故將掌心壓在上面，一時呼吸摒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