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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行于遺世街頭,獨抗雷擊。曲馳所到之處,百里之內(nèi),風(fēng)飛雷厲,魔道之人,無不退避三舍。這是他最后一次尋找徒弟。十五日后,指月君曲馳帶著一棵桃花樹和滿腔遺憾飛升上界。臨走時,曲馳召集道門眾人,說了許多要事,最后,他說,若各位道友在世間某處見到自己徒兒,請告訴他一聲,師門始終為他而開,在外若是累了,回家有桃花酥,還有他昔年入門那一日,埋在桃花林下的桃花酒。封如故當(dāng)時傷勢未愈,只能留在風(fēng)陵山中靜養(yǎng),聽人轉(zhuǎn)述曲馳的話,心中仍是感傷。師兄與韓師哥都是君子,而君子之交,向來平淡如水。不記得也好,記得,不過是徒增傷心。封如故慣性掏出煙袋,卻發(fā)現(xiàn)竹煙葉沒有了。……明日該去落久那里要一點了。這樣想著日常之事,封如故心中的傷感也被沖淡了許多。他掃出煙袋底部的一點殘葉,在燈上勉強(qiáng)燃出一線煙香:“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故人罷了?!?/br>他突發(fā)奇想,又問:“師兄,若有一日,我像韓師哥那般消失了……”常伯寧是在認(rèn)真地疑惑著:“為何會消失?”封如故把自己的臉隱在煙霧后,只剩下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到那時,師兄頂好是快快將我忘掉。”聽到這樣的瘋話,常伯寧便又以為他那顆腦袋在轉(zhuǎn)什么不著調(diào)的奇思妙想了:“傻話?!?/br>封如故笑著吸煙,看上去精氣神好了許多。常伯寧看他這樣,也安心了:“你下一步打算去哪里?”封如故說:“明日休息半日,午后動身?!?/br>常伯寧:“這么急?”“還要找一個人?!?/br>“何人?”封如故銜著煙嘴,口中涌出云霧:“正道之中,想要降魔誅惡,首推風(fēng)陵、丹陽、應(yīng)天川;但要論打探消息、尋靈問鬼之事,自是要找‘那個人’了?!?/br>送走常伯寧,封如故有滋有味地吸完了那半袋煙,又將衣物盡數(shù)除去,立于鏡前,仔細(xì)觀視。鏡中青年半身雪練,半身肌膚破損,雖有青蓮掩映,但清葉白石,終究不能掩飾蜿蜒盤錯的舊日傷疤,甚至不若腰腹處盛放的紅蓮自然。他按一按小腹上綻放的紅蓮花瓣。受損的元嬰受了激,立時發(fā)作起來。不過也是陳年的刺痛,疼來疼去,倒是習(xí)慣了。封如故扶著銅鏡,看鏡中的自己。他向來是愛漂亮的,當(dāng)年身上傷勢見好,攬鏡自照,看到身體被毀損成這等見不得人的樣子,又痛得心煩意亂,不知撒過幾回瘋、砸毀過幾面寶鏡。如今想來,倒是浪費得很。想到初初受傷時自己的任性模樣,封如故唇角含了笑,不知起了什么興,對著如豆燈光,反手指去。他年少時,已能藏蘊劍氣于指,信手指月,便能剪下一段月光,為睡著的小紅塵綰發(fā)。而他現(xiàn)在連一盞燈都熄不滅。封如故沒有太多懊喪。他自嘲地哂笑了一聲,走到燈前,俯身下來,呼地吹滅油燈。長天一月,投下的清影青鹽似的沿窗欞灑落,被分割成小塊的光斑。封如故撲在床上,就勢一滾,也不急著合上被子,眼望著帳頂,抬起一手,捂住了自己完好的左眼。頓時,屋內(nèi)的光線黯淡了下來,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青紗帳,看不分明。他擁著被子,一骨碌翻坐起來,突然就覺出莫名的孤寂和清冷來。這種心境,向兩個徒弟傾訴,未免滑稽。師兄這些年對他太過關(guān)懷,以至于到了讓封如故無可奈何的程度。他可無意勾起師兄的憂愁。封如故思來想去,竟只想到了一個在此時能由得他任性撒野的人。……反正自己在他那里已是板上釘釘?shù)睦喜灰?,想必他也不會更討厭自己了?/br>相比于依賴一段親密關(guān)系,封如故更習(xí)慣被人討厭。他不是十八歲的少年了。十八歲時的人總最愛惜自己的聲名,被人在后詬病,還能笑嘻嘻地稱一聲你們都是嫉妒。如今,他一身羽毛早就狼藉不堪,聲名和臉面,于他何加焉?進(jìn)入如一房間時,他用了最惹人討厭的手段:不打招呼,翻窗入內(nèi)。但不巧的是,他撲了個空。如一與海凈修晚課去了。佛門的規(guī)矩比道門大得多,每日都有例行的修習(xí)課程,上至寺門方丈,下至灑掃沙彌,都得遵循。今日如一和他又是落水,又是游逛,耽誤了不少修習(xí)時辰。如一既是身體無恙,自是要去行課的。他向來如此恪守規(guī)矩。這間客房分內(nèi)外兩間,海凈與如一身份有別,他宿在外間小床上,主臥自是歸了如一。此地暫時沒有主人看管,封如故索性甩了鞋履,裹挾著一身寒氣,鉆進(jìn)了主臥床鋪,把自己裹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之余,打定主意要在如一回來后嚇?biāo)惶?/br>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是躲在被中露出半張臉來更好,還是裹緊全身、卻騙如一自己脫盡了衣服更好。想到他那張窘迫而羞惱的臉,封如故就有點欺負(fù)后輩的惡劣的愉快感。想著想著,封如故竟是睡意上涌。方才,他從自己的房中親自走了出來,又親自翻了窗,對現(xiàn)在的封如故而言,這是大大的勞碌了。他揣著冷冰冰的手腳,貓似的團(tuán)在如一的被子里眠著了。在不知不覺間,他的計劃付諸東流。約兩炷香后,如一并海凈折返回房。方才在修行時,海凈就注意到了如一的手腕,但卻不敢相問。進(jìn)了房間,他為如一斟了一杯溫水,忍不住詢問:“小師叔,我未曾見過你這串手串呢。”如一將那串紅豆念珠數(shù)了幾顆,答得言簡意賅:“是有人相贈之物?!?/br>海凈看手串之上花紋相連,隱有淡銀暗紋浮現(xiàn),深感好奇,想要伸手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