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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如故算得分毫不錯,方才艷陽高照,不消兩炷□□夫,天色已陰,面筋似的大雨滂沱而下,在地面打出騰躍不休的雨線。常伯寧不負端容之名,何時何地都盤腿而坐。封如故卻不。他臥在常伯寧打坐的榻側(cè),懷里抱著一只屬于常伯寧的蓮紋小暖爐,在雨聲里睡得香甜。他睡覺向來死,除非自行醒來,否則尋常響動不能擾他分毫。他這走到哪里睡到哪里的毛病,真是改不得了。不過也無需改。常伯寧抬手,溫柔地撫一撫他的頭發(fā),從走滿云卷暗紋的袖內(nèi)取出那份聘書,望著上面描金畫彩的“封如故”三字發(fā)了一會兒呆,便將鮮紅聘書壓在諸多道門書卷之下。哪怕是訂了婚又被退了婚,常伯寧也不知,為何封如故會在三月前,突然提出要找一名道侶,又為何會在一月前,匆匆擇定素未謀面的文慎兒為妻。這場豪雨從午后落至傍晚。但未等一場雨過,便有一名素衣藍帶的風陵弟子打著傘,匆匆沖至殿內(nèi):“端容君!我?guī)煾缚稍凇?/br>常伯寧輕“噓”了一聲,望了一眼仍睡得舒適香甜的封如故,低聲問:“何事?”有他示范,那劍眉星目的年輕人也不自覺放低了語調(diào):“稟端容君,文家人又上山來了!”“還我茶具來了?”封如故抬起頭來,也不曉得他是什么時候醒的。“不是……師父,端容君……”年輕人急得臉色煞白,額頭冒汗,“是文始門里文三小姐,師父的未婚妻,出事了……”文慎兒死了。發(fā)現(xiàn)她消失,女侍也并未上報文夫人,只以為她是心情不佳,外出散心。她被發(fā)現(xiàn)時,正是豪雨欲來、天色陰晦之時。文慎兒是被唐刀一類的兇器一刀斷喉的,腦袋被整個割了下來,掛在文始山中最高的一棵樹上,鮮血順著斷口淅淅瀝瀝往下滴,被血染污的烏色長發(fā)迎風而舞,獵獵作響。以唐刀割喉的殺人手法,極似最近發(fā)生的連環(huán)殺道之案,佛、道兩門弟子均受波及,已死了整整十五人,就連風陵外門弟子也遭了害,是以燕江南才會下山調(diào)查此事。然而,在得知這個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噩耗后,封如故卻開口問了一個異常古怪的問題:“……為何只有頭?”常伯寧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師弟,你說什么?”封如故重復了第二遍:“為何只有頭?”第38章昭然若揭動手攔住門時,不止是封如故,如一也被自己的舉動驚了一下。然而他很快便釋然了。在被試情玉“咬”過一口后,如一仍沒有放棄試探封如故心跳的打算。今日,在用佛珠牽著封如故的手過冰橋時,他曾試過一次,得出的結(jié)果叫他松了一口氣。此人果真不是他的義父。但如一后來細想一番,認為以佛珠探脈,多有不準,為求穩(wěn)妥,需要再試一次,所以他現(xiàn)在留在云中君房中,是全然合情合理的一件事。想通了這一點后,如一便淡然了許多。義父要他照顧好封如故,時時守在他身側(cè),該是應盡之責,哪怕他一點都不想與封如故待在一起,也要照做。封如故也只是愣了一瞬,馬上熱情地放如一進了屋來。……太好了,這小子身上暖和,晚上有的蹭了。得知要與自己住在一起后,封如故喜悅的情緒太過外露,笑眼彎彎,在如一看來,他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對這樣輕浮的笑容,如一向來是最反感的。但既然這樣笑的人是封如故,那倒還可以理解。誰讓他本來就是這樣輕浮的人。封如故不管自家兒子在想什么,快速脫去外衣鞋襪,撲在軟床上,滾了兩圈。對懶慣了的封如故來說,今日在亂石嶙峋的山間走了一圈,算是吃了大苦頭了,他苦著臉坐在床邊活動著腳,心中順勢轉(zhuǎn)起了各種心事。只有在這種時候,封如故才不必控制自己的表情。他正活動著腳腕,隱隱覺得有一道視線在打量自己,可抬起頭來,只看到如一站在一側(cè),低頭解劍,便暗笑自己多心,蹺了腳,晃著身子,開起如一的玩笑來:“這劍有那么難解嗎?”如一的動作僵了一下,側(cè)身擋住腰扣,冷靜道:“不過是劍璏與腰帶纏上。不勞云中君費心?!?/br>封如故比劃著:“要不你過來一下,我?guī)湍恪???/br>如一低頭,冷硬拒絕:“不必?!?/br>封如故鼓了鼓腮幫子,不理會他了,仰面在床上躺下,悻悻地想,長大了真不可愛。……小的時候衣帶打了死結(jié),都是捧到我跟前一口一個義父地求我解開的。另一邊,如一輕輕皺眉。……剛才,自己為著關(guān)照封如故的動向、免得他再出什么意料之外的鬼主意,結(jié)果竟看得出了神,險些被他逮了個現(xiàn)行,又叫他生出不應有的誤會來。這也導致自己一錯手,不慎將衣帶與劍璏纏在了一起,現(xiàn)在還得分神去解。如一第一次覺得這劍如此難解,難到他甚至動了一點莫名其妙的嗔心。好容易解下劍來掛好,如一走到屏風后,更換了一件僧袍。他認為,以封如故的風流性子,定會趁此時跑來同他勾搭,說些不堪入耳的渾話。為免麻煩,他特意換得快了些。誰想等他轉(zhuǎn)出屏風后,封如故懶得連地都沒下,賴在床上抽煙,倦怠舒服得像只被擼夠了肚皮的貓。如一面無表情地走到桌邊坐下,取了一卷佛經(jīng),想,義父說的果然不差,有一種人,最擅于欲擒故縱,借此掌控人心。他不理會封如故了,輕誦佛經(jīng),以寧心神。不多時,花若鴻那邊又派來使者,再請云中君赴宴。封如故勞神勞心,累了整天,在床上躺得骨頭酥軟,哪里肯起來。他大聲說:“說我死了。”來傳話的使者:“……”他不敢把這話回報,又怕請不到云中君,花若鴻回去會質(zh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