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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雙手一撐,跳坐到大鍋旁的泥灶臺上,垂著眼看張和才轉(zhuǎn)身去柜里拿了粟米,薏米,酸豆角,豆蔻,還有些其他的良米。 一樣抓了一把擱在碗中,張和才用小指撓撓發(fā)際,去后邊的梁上取下吊著的帶皮rou,切了二指寬的一綹,又把rou掛回去,返回身來細細切開。 鍋中水很快滾了,張和才放下切到一半的rou,掀開竹蓋將米與菜,撒些鹽下去。 蓋上蓋再回頭,張和才見李斂已跳下灶頭,持了菜刀低頭給rou切片。她切得又快又好,每片rou極薄,規(guī)矩得倒在rou案上。 張和才等了她許時,待切好了rou,他抓過來加了些香料,略一抓便滑下鍋去,追著倒上了兩碗黃酒。 待鍋中再滾,張和才掀開蓋,下勺攪了攪。 夜中起身,他并沒有束發(fā),過肩的一把青絲坦坦披在身后,只在發(fā)近尾處用草繩草草束了個結(jié)。熱氣一撲面,零落下來的幾根長絲在臉旁撲動,飛向后方,又很快落回頰畔。 李斂側(cè)目看著他,眉目淡淡,五官安然。 她忽然想,張和才這個人身上似乎有一種力量,那一種力量和他是誰無關(guān)。 他的年齡,個性,身份,所在何處,和這一切全都無關(guān)。 那是一種能夠驅(qū)散黑夜的力量。 那是她,毫不具備的力量。 第二十八章 待頭腦熟好了, 張和才蹲下身子抓了把灶灰, 撲卻灶火, 他拿出兩只碗盛出來,端到后面小桌子上。 李斂早就咬著筷子在敲桌子了, 張和才把她的那碗放到她面前,冷著臉道:“吃罷?!?/br> 李斂沖她笑嘻嘻地一抬臉,端起碗來嘶嘶地喝, 不一會就叫燙得吐舌頭。 張和才看她那樣兒就生氣, 蹙眉嘖舌道:“慢點兒!我能跟你搶嗎?” 李斂從碗沿抬了下眼, 含糊道:“餓惹?!?/br> 張和才翻了個白眼, 舀起一勺頭腦, 邊吃邊道:“你上哪去了餓成這樣?!?/br> 李斂道:“花你的銀子去了?!?/br> 張和才:“……” 他剛吃進口那勺頭腦梗在嗓子眼里, 咽不是, 不咽也不是。 李斂仿佛沒看到他這副樣子, 唏里呼嚕地囫圇喝下半碗, 擱下筷子,邊喝便朝懷里摸去, 掏出個錦繡袋子來放在桌上, 推給張和才。 “嗯?!彼凵袷疽饬艘幌? “錢袋還你?!?/br> 張和才原不想拿回來了,但又一想銀袋子好歹是錦繡的, 于是放下勺子伸手。 手一碰錢袋,他立馬感覺到里頭裝了東西,而且不輕。 把袋子拉到面前, 張和才邊打開邊譏諷道:“喲,我以為李大俠把銀子全霍霍光了呢,這兒怎么還大發(fā)慈悲?!?/br> 張和才呆住了。 話語的尾音跟被貓叼走了一樣戛然而止,張和才兩手指尖銜著銀袋的袋口,目瞪口呆地看著里頭的東西,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袋中,是一只玉蟾蜍。 錦繡銀袋并不大,玉蟾蜍也是不過巴掌大小,蟾蜍雙眸猩紅,鑲二只繞金絲紅寶石在上頭,一點魚腹白從頭發(fā)散,及背腹?jié)u呈現(xiàn)淺綠,綠逐漸發(fā)散至四足,轉(zhuǎn)而成了點翠般亮瑩瑩的綠,足蹼尖頭綠得簡直要滴出水來,竟是佛光翠精雕的一只把件。 蟾蜍張口蟠伏著,口中銜了一枚甲蓋厚的通寶,通寶是活的,可以轉(zhuǎn)動。 張和才望著蟾蜍呆了良久,伸手慢慢將之捧起來,左右端詳,眼珠子簡直要拿不下來。 觀捧許時,他張了張口又看向李斂,卻只見她笑托著腮,并不生言。 “你……” “哦對了?!崩顢亢鋈坏溃骸叭思液臀艺f這東西是個玩具,這么用的?!?/br> 她跳起來推了廚房門,片刻抓著一只燃著的檀香回來,把張和才朝條凳那邊推推,道:“你往那點。” 待張和才挪了位置,李斂和他坐在一處,舉著香對在蟾蜍身側(cè),道:“得等一會?!?/br> 張和才一時不能言語,只看著李斂,任她施為。 檀香冉冉繚繞,不一會佛性便驅(qū)走了酒氣,李斂打了個哈欠,半趴在桌上盯著香尖,默默發(fā)了會呆,視線一轉(zhuǎn),忽和張和才的撞上了。 她輕笑一聲,道:“老頭兒,你看我干什么?!?/br> “……” 張和才頓了半晌,以一種古怪的語調(diào),慢慢道:“你……拿這個東西出來干什么?” 李斂聳肩道:“還你錢啊。” 張和才驚恐地挑起眉,表情讓李斂嗤嗤笑起來。 他尖聲道:“這玩意兒值十兩銀子?!” 李斂搖擺著腦袋故意道:“哦,你覺得不值十兩?” “我——” “哎!”李斂眼一亮,手肘推推他道:“看!” 張和才叫她打斷了話,視線只得隨她而走,落在手中,正見那玉蟾蜍銜著通寶的口中朝外細細吐出煙來。 李斂笑嘻嘻道:“這東西肚子里是空的,放得再久能裝不少煙,要是丟一截燃著的香進去,效果還要好,等香燃沒了用水一灌,香屁股就出來了?!?/br> 她解釋完,在桌上摁滅了檀香,展臂拖過自己那半碗剩頭腦,一股腦喝光了,咂咂嘴道:“好喝?!?/br> 起身拍拍手,她扭頭道:“碗我不刷了啊?!痹捖涮Р接?。 張和才猛站起身,一把拉住了她。 “李斂!” 李斂扭頭道:“做什么?” 張和才瞇眼道:“你做什么?” 輕笑一聲,李斂回身環(huán)起手,笑岑岑道:“還你錢啊?!?/br> 張和才道:“姥姥!這東西少估兩千兩銀子都打不住,你還個屁你!” “啊……”李斂的視線朝右偏了偏,隨意道:“那就當我虧了吧?!?/br> 張和才嘖舌道:“你丫的,你少糊弄我!你這玩意兒是不是偷來的??。繑R我這兒銷贓呢,是也不是?” 李斂豎起一根食指,嚴肅道:“老頭兒,話不能這般講。” 張和才方一愣,便聽李斂道:“我可給了他十兩銀子,頂多算不當買賣。再者了,文化人的事,能叫偷嗎?!?/br> 張和才:“……” 他叫李斂氣得拱了下鼻子,把蟾蜍小心包起來,推過去道:“你拿回去,爺爺不給你背這個罪過?!?/br> 李斂懶洋洋地道:“我拿回去也行,但你可不帶后悔的?!?/br> “……” 張和才動作一頓,視線克制不住地掃了眼錦繡錢袋,還有收口處露在外面的半只繞金玉通寶。 李斂慢悠悠又道:“兩錢千三百兩的佛光翠鑲朱紅寶玉,繞了十足金,聽說費了三個玉匠人半生心血?!?/br> “……” 李斂無聲地露齒笑了笑,伸出兩根蔥白的手指,按住他擱在銀袋上的手,慢慢地,又把它推了回去。 她輕聲道:“拿著罷,上一代拿著這玩意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