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才大喜道：“謝王爺洪恩！”

    躬身下了個(gè)禮，他退出門去，轉(zhuǎn)頭叫上張林，出府去了訾學(xué)館。

    此事大喜，故而他不僅沒把先生難請(qǐng)的事兒放在心上，更忘了之前興致勃勃的夏棠。

    他還在屋中哭訴之時(shí)，夏棠便已同人打聽了李斂，離了府中主院，去離贅園尋她了。

    現(xiàn)下裘藍(lán)湘那無事，李斂所在不定，并不容易尋，夏棠騎馬繞走了一圈，才在人指點(diǎn)下，在園后尋著了她。

    夏棠尋著李斂時(shí)，她正蹲在一棵偏槐樹下，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著樹上。

    夏棠騎馬到她身后，翻身下馬，她撩起騎裝下擺同李斂蹲在一處，和她一起朝上望。

    樹上有只貓。

    夏棠蹲了片刻，很快不耐起來，偏頭看了看李斂，又看了看貓，她復(fù)又看看李斂，怪道：“你在——”

    “噓——”

    李斂在唇邊豎起食指，夏棠的聲音一頓，低落下來。

    她輕聲道：“你在看什么？”

    李斂亦輕聲道：“貍奴?！?/br>
    夏棠：“……”

    她又問道：“你看那貍奴做什么？”

    李斂道：“抓他。”

    夏棠莫名奇妙道：“要抓便抓，只望有什么用？”

    話落她起身去到樹下，腰上馬鞭抽出，揮鞭便要將之抽下來。誰知鞭方出，她身旁忽掠過一影，夏棠只覺腕子驟痛，鞭脫手而出，落在一丈之外。

    那道黑影下了她的鞭子，接著風(fēng)一般順樹而上，不待夏棠看清，樹上的貓喵的一聲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蹲停的李斂。

    她雙腳踩在兩指粗的枝頭，身隨枝晃，卻能穩(wěn)穩(wěn)不落。

    夏棠的眼亮了。

    李斂捏著那貓的指爪，從他嘴中硬扣出一只帶了金坷子的腕帶，拍了下貓頭道：“還真是你。”接著將貓朝一側(cè)檐上拋去。

    貓落在檐角，扒拉了兩下腳爪，走脫了。

    夏棠走兩步靠近槐樹，立在樹下昂首道：“你是李七？”

    李斂收起腕帶，兩手擔(dān)在膝上，蹲在枝頭笑道：“誰是李七？”

    夏棠道：“你不是李七？”

    李斂道：“不是?！?/br>
    夏棠道：“那你是誰？”

    李斂道：“我是李斂。”

    夏棠一愣，道：“李斂是誰？”

    李斂笑嘻嘻道：“李斂是我?！?/br>
    夏棠：“……”

    她瞇了下眼，抿唇去一旁撿了自己的馬鞭，抬手使鞭稍指著李斂鼻子道：“你等著?！痹捖渖像R走了。

    夏棠的話李斂并不放在心上，望她騎馬走遠(yuǎn)，她打了個(gè)哈欠翻下樹來，去到外院書房，敲敲門道：“遼總管可在么?！?/br>
    “進(jìn)?！?/br>
    李斂推門進(jìn)去，遼書正戴著單只的琉璃西洋鏡，坐于梨花大案后把帳。

    見她進(jìn)來，遼書脫下眼鏡，平道：“李護(hù)衛(wèi)?！?/br>
    李斂應(yīng)了一聲，把懷中腕帶擱在案上，道：“你們大奶奶的腕帶?！?/br>
    遼書取來看了看，見那金坷子上有兩只牙印，即道：“果是那花貍奴。”

    李斂環(huán)臂笑道：“是。”

    又道：“這腕帶浸過腥吧？一股魚臭味?！?/br>
    遼書默然片刻，道：“大奶奶把它掉進(jìn)過蝦醬缸中。”

    李斂大笑。

    笑過了，她道：“下回看緊了?！?/br>
    遼書頷首，收起了腕帶。

    李斂轉(zhuǎn)身正要離去，卻又轉(zhuǎn)回來，偏頭望著遼書。遼書已重新戴起琉璃鏡，見她沒走，抬眸又道：“何事？”

    李斂搖搖頭，道：“遼總管，你實(shí)在有副醉月的好相貌?！?/br>
    遼書一怔，李斂立刻又道：“我無他意?！?/br>
    “……”

    似有些不知所措地靜默許時(shí)，遼書微一頷首，垂眸道：“多謝，大奶奶也常這般說?！?/br>
    李斂笑笑，拱手扭頭，走了。

    出了主屋，她在正陽下伸了個(gè)懶腰。

    淺夏微風(fēng)動(dòng)花香，離贅園中樹影紛紛，沙沙作響，繁花艷開繽紛，遠(yuǎn)處小廚房傳來些微人聲，晨炊慢起，好一園子的人間。

    在無人院中連翻了幾個(gè)跟斗，李斂瞇著眼曬了會(huì)太陽，尋了棵樹兩下里翻上去，在枝頭靠睡了。

    她一闔眼便入夢(mèng)中，身周事混不知，直到樹身晃動(dòng)不止，實(shí)在睡不住了才醒來。

    再睜眼時(shí)日頭已高，雖還是上午，但早過了早飯時(shí)辰。

    打了個(gè)哈欠，李斂朝下望，正見夏棠拎著裙子，抬腳踹她所睡的這棵樹。

    見她醒來，夏棠怒道：“李七，你下來！”

    又打了個(gè)哈欠，李斂換了個(gè)姿勢(shì)，雙腿垂下去，松坐在枝頭道：“我不是李七?！?/br>
    夏棠大罵道：“你放屁！我已問了院中使娘，你就是夜瑜姐新招的那女護(hù)衛(wèi)！你給我下來！”

    李斂懶洋洋笑道：“我未說自己不是那女護(hù)衛(wèi)，我只說自己不是李七，我名喚李斂，不識(shí)得什么李七?！?/br>
    夏棠被她一哽，瞪眼片刻，道：“管你李斂李七，你下來！”

    李斂臉靠著粗糙樹干，懶道：“下去做什么？”

    夏棠道：“下來教我功夫。”

    李斂：“……”

    第十五章

    夏棠道：“你下來，教我功夫。”

    李斂笑起來。

    笑過后，李斂的臉很快落下去，一口回絕道：“不教?！?/br>
    夏棠一怔，道：“不教？”

    李斂道：“不錯(cuò)?！?/br>
    夏棠道：“我可是這夏王府的世女，嫡出世女?！?/br>
    李斂了悟道：“哦，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在府中行走這般灑脫，失敬失敬?！?/br>
    夏棠哼了一聲，道：“現(xiàn)在你知道了?！?/br>
    李斂道：“我知道了。”

    夏棠道：“那下來教我功夫。”

    李斂道：“不教?！?/br>
    夏棠：“……”

    她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道：“你方才耳朵聾了？”

    李斂道：“我耳朵好得很?！?/br>
    夏棠怒道：“你耳朵既然沒聾，知道我是王府世女，必也知道我隨時(shí)可以請(qǐng)夜瑜姐辭了你吧？”

    李斂道：“不錯(cuò)?！?/br>
    夏棠道：“那你為什么不聽我的？！”

    這回輪到李斂不可置信了，為著夏棠這荒謬的理所當(dāng)然，她又大笑了一通。

    笑過了，她道：“我可以給你講我的理由，但我怕你聽了把這顆樹踹倒?！?/br>
    夏棠道：“踹倒又如何？”

    李斂道：“這棵樹我睡得很舒服，你踹倒了我還得去另尋一棵?！?/br>
    夏棠雖想問她為何不睡在屋中，卻仍咬牙，耐著性子道：“你說便是。”

    李斂道：“一者，我知你是這王府世女，也知你和裘家主關(guān)系不菲，但莫說你不過十歲有余，便是你年歲再大些，話再重些，裘家主要辭我也要三思，因她是個(gè)商人，而不是孩童。二者護(hù)衛(wèi)這活計(jì)雖是我求來，卻不是非做不可，我自有盤亙?yōu)踅睦碛?，便是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