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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幾分姿色,點妝描眉,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青布羅裙,立在乞丐消失的方向,倚著墻環(huán)臂正盯著他。 與她對視片刻,張和才悚然而驚。 那是張張和才不認得的臉孔,但他認出了那雙眼睛,那雙殘忍如刀的眼睛。 就在張和才認出來的下一刻,女人朝他笑了起來。 她望他笑著,唇舌一翻,露出片極薄的刀刃,在遠遠的日頭下泛著光。 含著刀刃沖他揚了揚下頜,女人笑著露出拇指,在頸項上輕輕一劃,做了個抹脖的動作。 張和才感到背上一片濕涼,風中仿佛有誰在低低耳語。 那風輕道:“張公公,我來了?!?/br> 第九章 張和才一夜沒睡著。 莫說睡著了,就是下地撒個尿他都沒敢,僵停在榻上一夜,一泡尿硬生生從半夜憋到了大早上。待日頭升了,張林敲過兩遍門,他才敢顫顫巍巍地爬下來。 張和才是真他媽怕了。 李斂遲早要找著他這件事,他實際心中是有些計較的,只起先那些事做也已做了,又收不回去,便只得如此。 他原還存著些僥幸,心想許叫張林在打行那活動活動,把他放出去的話收回來,他和李斂便從此不必再有交集,誰知才隔了不過兩天,人家就連他住哪都知曉了。 見著李斂的第三日,張和才給陳甘塞了點銀子,打點了一下,叫護院臨時多加一倍人手,夜巡間隔時辰縮了一半。他又同張林互易了住處,張林不知緣由,住他那屋時還在竊喜。 可即便如此,張和才夜里還是睡不著。 他自知為何李斂遲遲不報復,可也沒什么好辦法對付這種鈍刀子,李斂街角那個笑容每每在他心中浮現(xiàn),如影隨形,令他寢食難安。 白日里疑神疑鬼,夜晚上提心吊膽,連著這么來回了四五日,張和才硬是給嚇瘦了,夏棠見著時還問起他,打聽他是否沒及時用膳。 白日里夏棠自己還來了一次,張和才好容易把人哄回去。 過午剛及晚膳時分,讓過掌燈隊,他拖著腿回到居屋,轉了個角正欲推門,背后忽伸來只手,抓了下張和才的肩。 “誰、誰!” 張和才嚇得一哆嗦,大叫了一聲,猛轉身背靠立柱,做了個猙獰表情。 叫住他的侍女也嚇得一跳,雙臂縮在胸前,圓睜雙眸。 她顫聲道:“大總管,奴婢杜、杜鵑,世女驅來尋您。” 入夜了叫人背后這么一搞,張和才差點尿褲子。他瞪眼片刻,深吸口氣,尖聲道:“大半夜的尋人不會好好尋?背后搞些幺蛾子!” 杜鵑只沒頭稱是,不敢多言。 顧忌著夏棠,張和才沒再罵,理理衣領,他立身攏袖,撇嘴道:“行了,世女找我吩咐什么事兒?” 杜鵑道:“張總管,世女命我來,問問您是否已用晚膳?!?/br> 張和才捏了捏眉心,道:“去回你們世女,已好用了。” 杜鵑道:“是。世女還吩咐了,叫您一定仔細用這頓晚膳?!?/br> 張和才手一頓,怪道:“什么意思?” 杜鵑忽而一笑。 她道:“奴婢不知。” 張和才忙活了一日,方才又受了驚嚇,也不欲再多思,朝外打手道:“回你們世女,張和才謹記了?!?/br> 杜鵑躬身道:“是?!?/br> 張和才看也沒看她,扭身便要進屋,可手方搭在門上,他忽而感到一陣怪異,卻又無法言明怪在何處。 在門前立了片刻,他一轉身,高聲喚道:“林子——!” “哎,來了來了?!?/br> 張林聞聲從下廚房跑來,手里還攥著半個饃饃。 到近前來,張林躬身堆笑道:“爹,您叫我?” 張和才道:“別吃了。你去東園小廚房問問使娘,打聽一下方才世女是不是使杜鵑姑姑來過。” “哎。” 張林應下,快步從院中離去,半盞茶功夫就回來了。 張林道:“爹,使娘回話,言語杜鵑姑姑是來找您來著?!睆埡筒胚@口氣剛松,張林又道:“只是不是方才,是過午時,方才杜鵑姑姑一直在廚房用飯?!?/br> 張和才臉唰就白了。 他腿一軟,吧嗒坐在了腳踏上,哆嗦著手攥住張林的胳膊,道:“林子,林子你去找院子頭兒,讓他今兒別下值了,快去?!?/br> 張林為難道:“爹,您這——這話沒法兒說啊,人家早都加過值了,也沒出什么事兒,您看這個,人也得歇著啊是不是。” 張和才扇了他一巴掌,尖聲罵道:“吃里扒外的玩意兒!他是你爹是我是你爹?!你爹都快叫人殺了!你還幫著外人說話!” 張林垂下頭,上唇抽搐兩下,捂著臉不言語。 張和才抬腳把他踹開,指著門道:“滾滾滾!你給我滾蛋!” 張林賠了個笑臉,躬身退了出去,獨留張和才一人縮在屋中。 在腳踏上坐了片刻,張和才軟著手腳爬了起來,掌起燈坐到了桌邊。 再怎么怕,日子也還是照舊。 在桌邊坐到夤夜子時,張和才已有些撐不住了。 他這幾日夜坐,心中時時過許多念頭,但最多的都集中在疑問上。 他想是不是近來因著沒有進廟里去,也沒獻香火,菩薩給他忘了;要么或者,就是因著他既沒有進廟也沒獻香火,菩薩給他想起來,所以惱了他,才下了這么個絆子。 無論哪樣都不好,很不好。 長嘆了口氣,張和才雙手合十,低頭閉眼,念念道:“觀世音菩薩,西天如來佛,菩提我的老祖宗啊,保佑保佑兒子張和才吧,千萬別讓我出事兒,過了這關兒子一定大大的供布施,各家供奉他十兩……五兩銀子,多多的捐善款,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的祖宗啊……我的好祖宗……” 話到此時,墻角忽有人笑接道:“哎,我的乖孫?!?/br> 張和才氣一滯,悚然抬首分辨,正見杜鵑笑立在燈影中,微彎的雙眸亮如刀。 張和才怪叫一聲,從鼓凳上跌坐地下,兩手兩腳朝后挪蹭。 “你、你……你——” 杜鵑一步步走出燈影,走入他的驚懼中來。 她笑岑岑問道:“我什么?” “你、你——我、我……” 杜鵑道:“你又什么?” 張和才結巴著,退到五斗柜前,背靠柜身爬起來,嗓音仿若一個被捏緊了的鴨子。 他費了半天勁,才汗涔涔道:“你——你上哪弄來的杜鵑姑姑的衣裳?這、這是王府財產(chǎn),你這、你這是盜竊!” 笑了一聲,她雙手倒抓,抬臂撕了杜鵑的皮面,現(xiàn)出自己的臉面來。眨一眨眼,李斂深陷的雙眸因笑而微彎著,顯著些與他人笑貌不同的殘忍。 唇舌一翻,李斂抬手拿下那雪青的刀片夾在指間,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