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過冷靜自持的蠻子，云淡風(fēng)輕的蠻子，四兩撥千斤地和自己打太極的蠻子，悲痛的蠻子，志氣飛揚的蠻子，失望隱忍的蠻子。

卻沒有見過此時此刻這樣的蠻子。他不知該如何形容，那樣一個順從地跪著，面無表情卻隱隱讓人心驚rou跳的蠻子。

按律當(dāng)斬幾個字，就那么卡在喉嚨，怎么也無法吐出。

“大人?！毕聦俚穆曇籼嵝阎?，要審問他，

審問又能怎樣，這樣的錯再加上死者特殊的身份即使他占理也難逃死罪。

他該問什么，殺人的理由？陳茜目光閃了閃，他突然之間堅定了心中隱約的想法。蠻子，他絕不會殺。

軍法為證，悠悠眾口，他也有辦法，讓他逃過這一劫。

而審問還是要按例進(jìn)行的。

“你為何手刃王百戶，你可知，此乃死罪。”他也確實很想知道，什么原因竟惹得尋常冷靜的蠻子發(fā)下殺人之罪。

為何？他該怎么說，說這個人企圖輕薄自己？說這人三番五次不得手妄圖霸王硬上弓？

若這樣說出，辱的是這畜生，還是自己？

看吧，即使他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卻都沒辦法，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蠻子抿著唇，仍舊一言不發(fā)。

陳茜皺眉。

罷了，他不說，自己也可查得到。

那王百戶的為人，很輕易的，便知道的一清二楚。

陳茜鐵青著臉色死死盯著屬下呈上來的調(diào)查中“好男色“這三個字，手指緊攢，指節(jié)分明。

他的眼眸幽黑，看不出一絲情緒。

……

“什么？”蠻子眉頭微鎖，看著一臉毋庸置疑的陳茜。

新的身份？

“草民不解?！毙U子沒有情緒的眼中終于透出了幾分疑惑。

認(rèn)父？韓延慶？

“你當(dāng)知，韓蠻子必死無疑，沒有人能證明，你為何殺他?！奔词刮也碌贸?，即使我覺得其人死有余辜，陳茜心中默默道。

蠻子知道，陳茜這人行事雖然囂張，但原則的問題，從未犯過，他最重規(guī)矩，軍法的執(zhí)行更是不容半點差錯。此次如此大費周章，就為了讓自己逃罪，哪怕所有人都會心知肚明？

“大人，為何……”為何如此對他，明知這樣的做法會落人口實，明知，這樣做，是違了軍法的，而這人，明明那么重視法治。

“韓子高?！标愜缈粗U子微楞的神色，郁結(jié)了幾日的心情紓的開朗起來，“怎么，對你的新名字可滿意？”

陳茜臉上的似笑非笑，讓蠻子想起了當(dāng)初他第一次聽得這名字時臉上的戲謔。那一臉的戲虐，竟還讓當(dāng)時的自己暗暗恨了一會。

“子高？”蠻子細(xì)細(xì)琢磨著，一時有些恍然。陳茜起名字的功夫倒是不差，只是，他，當(dāng)?shù)闷疬@二字？

陳茜看他這副模樣，已知他心中所想。他默默地看著發(fā)愣的蠻子，不發(fā)一語。

子高，子兮高潔，他如何當(dāng)不起。

他覺他當(dāng)?shù)闷?，他便?dāng)?shù)闷稹?/br>
看著眼前的人已從怔忪中回神，他繼續(xù)道：“韓延慶，小兒韓子高幼年亂軍中走失，如今找回，認(rèn)祖歸宗?！?/br>
一字一句，給了他生的希望，第二次生命。

蠻子已經(jīng)做好赴死的打算了，本已無望的他，看到了又一次活下來的希望?；钕聛恚恢笔撬谶@亂世之中。最大的希冀。

和陳茜發(fā)生的那些個不愉快，蠻子表示十分大度的既往不咎，他眼眸因開心而神采四溢，竟破天荒的地眨了眨眼睛：“其實給我改了那讓大人不甚滿意的名字才是大人的目的吧?！?/br>
陳茜著實被那孩子氣的眨眼驚到了。這人少年老成，年紀(jì)輕輕卻整天一副深沉樣，以至于他有時都會忘記，他也只是個總角之年的孩子而已。

他的目的？救他一命吧。

那王百戶，怕是會給他留下陰影，也是他疏忽，高位處久了竟然就忽略了那些個逢高踩低，錯綜復(fù)雜的齷齪。隱隱的，心中有些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和愧疚，他心里以阿蠻為知己，卻讓這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險些出事，實在是憋了一口氣，想著從此定要盡力護(hù)他周全。阿蠻相貌絕色又甚有謀略，這樣的明珠不該就此蒙塵，陳茜隱隱覺得，面前的少年，總有一天，會大放異彩，天下聞名。

從此，吳興少了一個叫做韓蠻子的小兵，多了一個叫做韓子高的太守府侍衛(wèi)。

第20章練武

刃白如霜的長劍閃爍著寒光，握劍的手腕翻飛，絞出極漂亮的劍花，舞劍的人身姿高大，矯若游龍。

韓子高一時看的呆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陳茜舞劍，這樣的他，別有一番英姿，是他從未見過的豐神俊朗。

“怎的在那發(fā)起呆了?！标愜缡談厍?，“我不是讓你仔細(xì)看著嗎？”

下意識的，韓子高唰地低下頭，突然有些窘迫。

陳茜并未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轉(zhuǎn)身走向庭院的武器架上，細(xì)細(xì)地看著。

韓子高莫名地，松了口氣。

陳茜掂量著拿在手中的新劍，朝韓子高扔了過去：“接??！耍上一耍于我看看?！?/br>
韓子高接住劍，回想了一番陳茜的動作，執(zhí)劍于胸前，微微沉吟便動了起來。

陳茜看了一會，微微皺眉，轉(zhuǎn)身又在數(shù)十把各式的劍中挑揀。

“停，阿蠻，那把太重了，試試這個。”說著便又扔給韓子高一把劍。

子高接過打量了一眼比前一把劍窄了些許的長劍，依言又舞了幾個劍花，仍然生澀的動作并不影響舞劍之人的天人之姿，劍劃破空氣發(fā)出清脆的劍吟聲。

總覺得不太對，總覺得不適合。陳茜的眉頭并未展開。

已經(jīng)換了數(shù)十把劍的子高微喘著粗氣，眉間透著一絲失望：“讓子華費心了，看來，我實在不是練劍的料?！?/br>
陳茜輕搖了搖頭，并非，子高的天賦委實不錯的。

對外，韓蠻子已經(jīng)依軍法斬首，陳茜索性帶他回府做了自己的侍衛(wèi)。

而作為太守侍衛(wèi)的韓子高，卻是在武藝一方不甚好，陳茜便親自教導(dǎo)。

原以為子高沒有功底，學(xué)起來將困難重重，然而讓陳茜驚喜的是，子高進(jìn)步有如神助，不能說一日千里，但一日百里確是綽綽有余的。

然而，讓陳茜苦惱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一把適合子高的劍。

不是劍的煞氣過重實在不配子高，就是毫無劍意顯得不倫不類。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