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古董，聽聞沈墨至，卻迎了出去。

    但見其穿一身湖藍(lán)圓領(lǐng)長袍，腰系玉帶，腳著皂靴，蠶眉鳳目，頷下一綹烏亮胡須，看起來氣宇軒昂，有種睨視萬物的氣度，雖是五十歲的年紀(jì)，卻不甚顯老。

    柳閣老熱情邀請他進(jìn)書房，又命人看茶。

    書房華美富麗，桌椅整齊排列，都是上等楠木所制造，古樸而大氣，滿壁都掛著古畫古董，也有文人墨筆，幾上設(shè)著博山爐，香煙裊裊。

    兩人敘了師生之誼，又談了會兒朝堂之事，直到家人來傳客人到，柳閣老才與沈墨一同去宴客廳，柳閣老此次辦宴會原是有私心在的，請的不過一幫較為熟識的親朋好友，辦得并不是十分奢華。

    沈墨這邊參加著宴會，白玉那邊亦被秦氏邀至了沈府。

    這幾日，她收到秦氏的兩次請?zhí)?，第一次白玉以要赴宴會為由回絕了，結(jié)果隔日又收到了請?zhí)?，白玉卻不過秦氏的熱情，又念及她是沈墨的母親，不好拂她面子，便同意來沈府作客。

    來沈府時，白玉還特地向丫鬟打聽沈墨在不在府中，聽聞他不在才稍松口氣。

    自從那夜他送她回紅袖坊，她與他說了那一番撇清關(guān)系的話后，沈墨就沒有再找過她，想必是已經(jīng)忘懷了。

    他那樣有權(quán)有勢，芝蘭玉樹般的人物，是不缺女人的。

    雙方皆無意，這樣就挺好，免得她心懷慚愧，畢竟當(dāng)初是她主動勾他的。

    白玉想著，雖然秦氏待她殷勤周到，但既要與沈墨撇清曖昧關(guān)系，以后還是少來沈府得好，便決定今日就與秦氏說清楚，以后再不來了。

    在去秦氏院子的路上，白玉不小心撞了一人，說是不小心撞，其實更像是那人刻意撞上來的。

    那是一個男人。

    年輕，俊俏，可白玉第一眼看他就很不喜。

    他看著她的眼神色瞇瞇的，方才還借著撞來之時，故意湊她身上嗅了幾下。

    白玉美眸嗔向他，暗含不滿。

    這人面色蒼白，雙眼浮腫，眼下發(fā)青，一看就是酒色之徒。

    那人撞了她也不道歉，嘿嘿一笑，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腳下邁著輕狂不安分的步伐，悠悠而去。

    白玉撇了撇紅唇，亦裊娜隨丫鬟離去，其間卻忍不住向丫鬟笑問：“方才那人是誰？”

    領(lǐng)她這名丫鬟卻非上次那丫鬟，這丫鬟年紀(jì)小，被教得一板一眼，不過細(xì)看還有點孩子氣。

    丫鬟亦不隱瞞，恭謹(jǐn)?shù)溃骸澳鞘俏覀兏械亩敗！?/br>
    白玉暗暗吃驚，果然龍生九種，各有不同，沈墨那般恂恂儒雅的貴公子，卻有這么個吊兒郎當(dāng)?shù)妮p浮弟弟。

    白玉笑盈盈，隨口說道：“他與你們大人卻不甚相像?！?/br>
    見她和顏悅色，語氣溫柔，丫鬟不自覺地回答：“他們并非同母所生，大人是侍妾……”驀然頓住，自知逾矩，那丫鬟閉口不言了。

    白玉卻已聽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更覺吃驚，原來沈墨并不是秦氏的親生兒子，她一直以為沈墨是嫡長子，自小尊貴，不料竟是妾室所生？

    不過看兩人這模樣氣度，倒像是反過來一般。

    不過，這秦氏對沈墨倒是事事關(guān)心，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這假兒子年紀(jì)輕輕就當(dāng)了大官，性格又溫柔平和，她怎會不喜？

    白玉隨著丫鬟進(jìn)了靜院，仍是秦氏的貼身丫鬟迎出接應(yīng)，這次卻是直接把白玉到了秦氏的內(nèi)室。

    秦氏的內(nèi)室鋪設(shè)華麗精美，銀屏金鴨，

    錦衾繡幕，應(yīng)有盡有。

    秦氏午睡起沒久，坐在妝臺前，剛好完妝，看見她進(jìn)來，便起身熱情地握住她的手，笑道：“白玉，你可算來了，我這幾日，一直盼著你來?！?/br>
    白玉盡量收斂平日的狂媚，溫婉一笑道：“太夫人近來可好？”

    白玉心里其實一直想不大通，這秦氏出身名門，端莊貞嫻，是個高貴的人，而她身處風(fēng)月場，向來被一眾貴婦人鄙夷的，這秦氏怎么就對她這般殷勤？而且在她眼中，亦看不到不屑之色。

    “挺好?！鼻厥侠氖值介缴献拢钟H切地說道：“白玉，你沒吃午飯吧？”

    “還沒?！卑子裎⑽u頭，她被邀請巳時來，自然趕不上吃午飯。

    秦氏凝望著她嫵媚姣好的面龐，笑意不禁加深道：“正好，我也沒吃呢，這會兒我正準(zhǔn)備叫人傳飯，你陪我吃些吧?！?/br>
    秦氏笑意殷勤，白玉只能點頭同意，不片刻，即有幾名丫鬟送菜肴佳釀上桌。

    秦氏邀她入桌，煙兒亦被丫鬟們叫到外邊吃去了，秦氏體貼丫鬟們，讓她們不必伺候，出去外邊吃飯了，內(nèi)室便只剩下白玉和秦氏兩人。

    兩人談?wù)勑π?，又勸飲一回?/br>
    秦氏忽看著她，似笑非笑道：“不知怎的，我看見你就覺十分親近，好似我們前輩子是姐妹一般，若能得你貼身相伴，這該有多好?！?/br>
    白玉臉色微一變，覺得她這話似有某種深意，不好回應(yīng)她，而且雖然她看起來十分年輕，但兩人明明差了一輩分，卻被她說成是姐妹，這實在有些古怪。

    白玉佯裝誠惶誠恐道：“太夫人說笑了，奴家不過一卑賤舞姬，蒙太夫人青睞，已是榮幸之至，怎敢與太夫人姐妹相稱，貼身相伴?！?/br>
    “白玉，你不必拘謹(jǐn)，就當(dāng)我說說笑吧?！鼻厥闲Φ溃S即又殷勤勸了她好幾杯酒。

    白玉覺得有些酒勁兒，怕當(dāng)著秦氏的面丟乖露丑，便推醉不飲。

    秦氏也不勉強(qiáng)她，兩人又吃了些飯菜，這時，秦氏忽然起身，借口要去行個方便，就離了飯桌。

    白玉見秦氏到了里面，挺直的纖腰不覺一垮，手肘支著桌面，纖手撫著隱隱作痛的額角，坐在位置上等秦氏回來。

    突然，她感覺好似身后有人在監(jiān)視著她，不由回眸一看，恰與背后那窗窟窿上的一只眼睛對視上，頓時嚇得白玉頭皮發(fā)麻。

    那只眼睛猝不及防白玉會看來，猛地閃去，便見一道人影似地飛快一晃，就不見了。

    白玉望著那空蕩蕩的窗窟窿，驚魂未定，酒亦醒了幾分。

    第37章 好像越來越熱了。

    柳府。

    沈墨淺飲著酒，有些心不在焉。

    柳閣老辦的不過是普通家宴，酒宴上大家并未討論朝堂之事和詩詞歌賦，聊得不過是些家長里短，偶爾還聊到誰家添了貌美姬妾，無趣得很。

    沈墨意興闌珊，卻礙著人情面，只得與眾人言笑晏晏。

    酒至三巡，柳閣老忽然提到今日是其愛女柳文瓊的十六歲生辰，便要請她出來給大家敬個酒，撫琴一曲。

    眾人紛紛道好。

    這些人中，大多年長，有柳閣老的好友和親族舅爺?shù)热?，他們都是見過柳文瓊的，自然不覺得有不妥之處，席中只有沈墨一個年輕后生，大家卻沒有想到他要避嫌。

    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