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看過去，只見盛開的母花中心，雪白的花蕊緩緩展開，一個搖籃形狀的白色體腔被推送出來，體腔內(nèi)鋪滿了柔軟的絨毛。飛蛾把孩子堪稱溫柔地放進(jìn)去，孩子立刻停止了哭泣，安靜下來。

透明薄膜緩緩覆蓋體腔。

孩子好奇地伸出手，拉扯起薄而堅韌的膜衣，膜衣被他扯出各種奇怪的形狀。這時，膜衣里出現(xiàn)一根rutou般的導(dǎo)管，不用教，孩子憑借本能就能探知到里面有甜美充盈的奶水，于是愉悅地張開嘴，暢飲起來，小手小腳歡快地舞動。

四周所有蛾子同時發(fā)出一聲“嗚咕”，包括身下的孫勰，這盛大的場景宛如一場神圣的禱告儀式。

周岐幾乎看傻了：怎么的，這花不光能生出蛾子，還能幫忙奶孩子？

孩子逐漸睡去，蛾子們陸續(xù)退下，母花一點一點關(guān)閉花瓣。

孫勰用前肢在蘑菇發(fā)著白光的表面劃出一個數(shù)字：6。

“六天以后，這孩子將會作為一只新蛾子，重新出生？”耳邊傳來徐遲依舊冷靜自若的聲音。

“六天？重新出生？作為蛾子？”周岐疑惑地重復(fù)，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懂，怎么連成句子，他就聽不懂了呢？但這并不影響他抓重點，“什么？作為蛾子？”

孫勰緩緩點頭。

“你們這么做，是希望他能擁有人類的記憶？”徐遲繼續(xù)問，“在人的身體，和人的記憶之間，你們覺得記憶更重要，是這樣嗎？所以你們想方設(shè)法把孩子搶來？”

孫勰“嗚咕”：是的。

周岐如聽鳥語，懵逼了：“你們倆在說什么？能不能給愚蠢的鄙人翻譯一下？”

“你早就猜到了，周岐。你只是不想去接受它?！毙爝t嘆氣，“沒有新出生的孩子，孩子是以前離成功只有一步但最終仍然罹難的通關(guān)者，這些不幸的人，要么完全失去來到魔方前的所有記憶，轉(zhuǎn)化為這個關(guān)卡里渾渾噩噩的土著人；要么被飛蛾擄來，恢復(fù)記憶，從生至死都保持人類才有的清醒，知前因曉后果，代價是，不再擁有人類的軀體?！?/br>
第39章你得是個石墩

傾斜島上有兩種意義上的“死亡”，被剝奪記憶，或者失去人身。

無論從哪個層面解讀，這兩種死法沒有孰好孰劣之分，都很悲哀。

徐遲以為周岐會難過幾分鐘，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或多或少有點了解，這個男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心沒肺，但其實內(nèi)心很柔軟。這點從他對土著新生兒或是小蛾子的態(tài)度上就能看出，他對弱小的生命有種天然的包容和保護(hù)欲。

徐遲也會保護(hù)弱者，但他與周岐不同，他沒有額外的情感可以付出，比如憐愛或是理解。

如果說周岐行事是出自情感本能，他就只是逃不脫軍人職責(zé)，只是習(xí)慣如此。

同時還心存抵觸，情感太豐富不是什么好事，他見過太多死在無謂同理心上的蠢貨。

“你如果覺得……”徐遲斟酌用詞，嘗試說兩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聊表安慰。

但周岐沒給他敷衍的機會。

只是出了會兒神，他壓低的眉眼隨即展開，直直看過來：“所以，照你的推測，飛蛾需要倚靠母花哺育轉(zhuǎn)化土著民的孩子才能完成種族繁衍，如果是這樣，某種程度上它們與土著民就是共生關(guān)系。但之前我們也親眼看見了，它們不光搶奪孩子，還會殘殺土著民，這又是為什么？要知道，它們每殺一個土著民，就有一個通關(guān)者會被轉(zhuǎn)化，這等于變相殘害通關(guān)者，難道這些人變成蛾子找回記憶后，久而久之，就會不由自主地變得殘忍嗜殺，非我族類都得滅亡？”

周岐道破盲點。

徐遲也疑惑，看向?qū)O勰，孫勰盯著自己鋒利的前肢沒什么表示，偌大的蟲眼中閃著憤恨的光。

見問不出什么，周岐徐遲也不再強求。

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厘清飛蛾與土著民的恩怨，既然孩子被搶來，就表明飛蛾突襲了隊伍，任思緲冷湫生死未卜。

兩人當(dāng)下決定不再多加逗留，一入夜，等所有飛蛾歸來，整整齊齊地碼在空地上面壁沉睡，他們隨即起身，原路返回。

小蛾子找回自己的名字后，也開始受到夜晚面壁的制約，不能再自由活動充當(dāng)他們的私人飛機。既然徒步，免不了又跟地面上的荊條打個照面，又是一番死生惡斗，最終有驚無險地抵達(dá)中界大峽谷，其間還有所收獲，他們發(fā)現(xiàn)，那些荊條害怕母花分泌出的粘液。因此周岐那把砍過母花花桿沾染了母花粘液的腰刀簡直無往不利，刀的攻擊范圍內(nèi)，沒有荊條敢近身。這為二人節(jié)省了大量的體力和時間。

峽谷內(nèi)。

“等等，那兩個女人肯定沒事兒?！敝茚芍⒁魂?，忽然打挺坐起，一拍膝頭，“咱把組隊那茬給忘了！那個組隊條款里說什么來著，一旦隊友死亡，組隊發(fā)起者也會跟著沒命！我們倆現(xiàn)在還好好兒能瞪眼能喘氣兒的，說明什么？說明她倆肯定沒事！”

說到這兒，周岐有點后怕，“靠，幸虧兩位姑奶奶命硬，扛得住事兒，這要是碰上血脆一點的……”

“那我們早死了，等不到現(xiàn)在?！毙爝t仍在喘氣，他把之前丟在峽谷里的獸皮大衣又撿回來，抖抖灰塵裹在身上，嘴唇凍得止不住地發(fā)抖，“任醫(yī)生不是一名普通醫(yī)生，小湫也不是你想的尋常神棍，她們能活到第三關(guān)，必有過人之處，不只是靠運氣?！?/br>
“姓冷的小丫頭認(rèn)人的本事確實不錯?！敝茚肫鹕匣鼐褪且驗槔滗邢日J(rèn)出了成婆就是閔槐，他們才能順利通關(guān)，不由得感嘆，“確實人不可貌相，挺好一姑娘，干嘛非把頭發(fā)染得跟殺馬特似的……”

“小孩有點個性才好。”徐遲笑了笑。

小湫已經(jīng)算好的，當(dāng)年她媽十五六歲的時候，更夸張，染了一頭彩虹色。也就是后來入了行伍，一頭長發(fā)不得不剪短了，終日還蓋著帽子，才翻不出別的什么新花樣。

憶起往昔，徐遲露出罕見的溫柔，眼睛亮起來，很快又暗下去，溫柔被落寞所取代。

如果可以，出去后，他得去墓上走走。

這一番神色變化，落在周岐眼里又是全然不同的意象。周岐只道他愛而不得，飽嘗暗戀之苦。

他譏諷地彎起嘴角，語氣中有一絲絲微妙的酸意：“小孩還是乖一點才招人喜歡吧？”

徐遲瞥他一眼，回：“我就喜歡有個性的?！?/br>
周岐:“……”

周岐面無表情，一扭頭走了：“喜歡就喜歡唄，咋呼什么啊，誰還能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非讓你喜歡乖寶寶?。繃K，休息這么長時間還賴在地上，天兒都快亮了還走不走啊……”

徐遲望著他怒氣勃發(fā)的背影，不明白他突然發(fā)什么脾氣，心說難道他答錯了？周岐不就挺有個性的嗎？他從善如流回說喜歡有個性的小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