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莫名其妙地四下掃視，還掀開沙發(fā)靠墊看看，冷不丁有人在他旁邊咳了一聲，他回過頭去看，常疏明臉色不大自然地把頭撇過去一點，說：“他回去了?？龋愦┩馓装?，我?guī)闳メt(yī)院。”

“哎？”常安越發(fā)莫名其妙了，“他怎么就走了？也不告訴我……”

“他昨天在醫(yī)院盯了個通宵沒睡覺，剛都坐沙發(fā)上睡著了，我就讓他回去休息了?！背Ｊ杳餮凵耖W爍，一邊推著他走一邊低聲道：“沒事，我替他吧，我跟你一塊去醫(yī)院?！?/br>
“可是……”

常疏明截住他的話頭，“放心吧，我挺會照顧老人的，以前我奶奶住院的時候都是我看著的。”

“可是……”

“好了好了，快走吧快走吧?！?/br>
常安被他趕著穿衣服往外走，被堵了幾次話之后，終于放棄發(fā)問了。

——可是你倆什么時候關(guān)系這么好了？明明前天還不說話啊。

這個世界太復(fù)雜了，常安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但有人輕而易舉就看穿了一切。

這周末就能出院的老爺子，剛剛風卷殘云一般吃完了飯，正偎在靠墊上打飽嗝，還心有不甘地捏著個草莓。

在聽到提著一箱牛奶進來的常疏明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說是胥河的朋友之后，他臉色一變，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草莓，好像沒聽清，重復(fù)了一遍：“……常疏明？”

“對對對，是我?guī)煾?。”常安在旁邊接上，“這幾天跟我一塊兒錄音呢。”

老爺子沉默地點點頭，不說話了。

等常安出去和女朋友打電話，他這才扭頭看向常疏明，臉色凝重地發(fā)問：“你就是小明哥？”

常疏明被嚇了一跳，“哎？”

老爺子見狀，搖搖頭嘆了口氣，又把常疏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臉色更加凝重了。

跟胥河兩個月前坐在錄音室外面審視他的眼神簡直一模一樣，一下午承受了胥家祖孫二連擊的常疏明不堪重負，被盯得心里發(fā)毛。

老爺子緊皺著眉，好半天，才語氣艱難地緩緩發(fā)問：“……你成年了嗎？”

“爺……爺爺，我都二十六了?！?/br>
對方好像不打相信似的愣了一下，然后上半身前傾，探過頭來，確認性地又問了一遍：“二十六啦？”

“對，二十六了……”

“那就跟小河差不多大……哎，是比小河還大一歲呀？”

“對，我是比他大一歲……”

常疏明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但老爺子問完這句之后，臉色像春風化雪一樣迅速緩和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嘆道：“噢噢噢，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沒成年呢……原來真是小明哥啊……”

然后呵呵地笑了，親熱地拉起常疏明的手拍了拍，“那行，那行，那爺爺沒有意見了。挺好，挺好。”

常疏明反應(yīng)不過來了。

不是，等等，什么挺好？對什么沒意見了？

胥河跟他爺爺說什么了？

他驚恐地掏出手機要給胥河發(fā)消息，剛打上“你跟你爺爺說什么了？？？”要發(fā)過去，轉(zhuǎn)念一想，他這會兒應(yīng)該在補覺，發(fā)過去消息提示音一響，怕會把他吵醒，算了算了……明天再問吧。

結(jié)果剛清空輸入框放下手機，胥河就發(fā)了消息過來。

胥河：小明哥。

常疏明：？

胥河：我睡不著。

常疏明：……你不是昨天一晚上沒睡嗎？

胥河：對。

胥河：但是我現(xiàn)在睡不著了。

常疏明：你剛在錄音室還困得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胥河：這不一樣。

胥河：剛才我又沒有對象。

常疏明：……

常疏明：你快去睡覺。

胥河：好。

然后他發(fā)來了一個小外甥女的[乖巧.jpg]表情包。

“師父你看什么呢笑這么開心？”常安提著熱水壺進來，把他嚇了一跳。

“咳，沒、沒什么……”

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剛剛忘了問他到底跟爺爺說什么了。

只好等第二天下午見了面再問。

“我爺爺？”胥河非常困惑，“我什么都沒跟他說啊。”

“那他怎么會……”

“是不是常安跟他說的？”

“不會吧，常安好像什么都不知道?！?/br>
倆人說著一齊扭頭看向常安，正看見常安探頭探腦地往這邊望。

“你看，他什么都不知道。”

排除掉常安的可能性后，就實在找不出第二個嫌疑人了，兩人只好換個思路，猜測是老爺子神通廣大一眼就能看出怎么回事兒來。

“真的，我爸說他初中早戀的時候，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我爺爺發(fā)現(xiàn)了。結(jié)果居然是我爺爺趁他出去玩偷偷翻他書包，翻出了他跟對象的小紙條……等下，”胥河說著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聲音一頓，然后問：“你是說，他剛一看見你臉色就變了？”

“對。然后還問我是不是‘小明哥’?！?/br>
“啊……”他語氣遲疑，“那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哎？怎么回事？”

“他可能之前趁我出去偷偷翻了我手機……”

“你手機？”

“咳，就……我手機里存了你幾張照片?！?/br>
“……什么照片？”

“就是微博上你線下活動的時候那些粉絲拍的……”

“然后相冊的名字叫‘小明哥’？”

“對……”

破案了。

倆人面對面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常疏明側(cè)過臉去小聲笑了起來。

老爺子翌日早上十點被接出院，不到十一點就讓全家人都知道胥河談戀愛了。

因為他跟胥河說話一開口就是：“小河呀，你那個小對象……”

“小河呀，你那個小男朋友……”

“小河呀，你那個小明哥……”

并且在胥河的爸爸mama和姑姑姑父們好奇提問的時候，隨時以一副知情人的姿態(tài)搶答，“哎我跟你們說那孩子可招人喜歡了，特別會照顧人，長得也耐人兒，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才十幾歲呢……”

那天上午，常安因為出去和女朋友看電影并不在場，這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憐娃娃，當周一下午再次看見胥河一如既往來到了錄音室后，哈哈大笑，“你睡傻了吧，姥爺都出院了你怎么又來了啊哈哈哈哈?！?/br>
胥河抬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不是來接你的。”

迷茫的常安，經(jīng)過了一番艱苦卓絕的觀察思考與推斷，以及翻到了昨天舅媽發(fā)的歡天喜地的朋友圈——“我們家崽崽談戀愛啦！??！”——之后，才終于后知后覺地大概了解了情況。

了解情況之后就覺得這事兒更加匪夷所思了。

……先不提別的，就你倆一人開著一輛車這到底有什么好接的啊？

C33

mama對胥河談戀愛了這件事感到非常開心，程度不亞于幾年前坐在電視前看播出時的興高采烈，心情好脾氣也好，即使稿子改了好幾遍最后甲方說還是要第一版吧也毫無怨言，甚至大赦天下，告訴胥爸爸這個月敞開吃，不用減到指定體重了，就算再胖上十斤也不會跟他離婚的。當然，二十斤的話還是要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