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復(fù)臉色很差，一言不發(fā)。

    黎兵雖被卷了面子，但風(fēng)度仍在，好脾氣地說道：“慕容姑娘好眼力，受教了。”

    商瀾長揖一禮，“我是女子，注意的都是細節(jié)，比不得大人目光如炬。為更快破案，不得已掃了黎大人的面子，還請黎大人海涵?！?/br>
    黎兵拱了拱手，不在贅言，請示蕭復(fù)后，讓人走了一趟落霞鎮(zhèn)。

    落霞鎮(zhèn)不遠，騎馬走一個來回大約兩刻鐘。

    他們很快就帶來了鄭老大的妻兒。

    確認是鄭老大無疑。

    緝拿兇手由當?shù)乜h衙接手，商瀾一行繼續(xù)趕路。

    ……

    下山時，王力瞟著蕭復(fù)念念有詞，“ 你這丫頭牛心左性，就不能忍忍嗎？我家大人豈是你能惹的，你完了，你絕對完了?！?/br>
    商瀾不理他，從山路旁掐了一大把盛開的野花，一大部分放到慕容飛的棺材上，自己又取幾朵白色的插在小瓷瓶里。

    黎兵的下屬瞧見了，說道：“哪有給死人送花的，那丫頭是不是腦子有??？”

    黎兵道：“哪個規(guī)矩說不能給死人送花了？此女膽大心細，聰明得很，不是簡單人?！?/br>
    蕭復(fù)的馬車離黎兵不遠，他聞言冷哼一聲，“你倒是心大?！?/br>
    黎兵厚道地笑了笑，“卑職年紀大，資質(zhì)平庸，若非心大，大人也不會用我?！?/br>
    黎兵在錦衣衛(wèi)的四個千戶中確實不是最出類拔萃的，但他理智寬容有原則，這是蕭復(fù)重用他的首要原因。

    蕭復(fù)無奈地搖搖頭，“罷了，你派人去趟鎮(zhèn)上，找到那個孤兒，若是資質(zhì)尚可，就問他愿不愿意進京?！?/br>
    黎兵知道，自家大人轉(zhuǎn)移話題往往是這篇翻過的意思，立刻拱手笑道：“大人仁慈?！?/br>
    晚上住宿時，商瀾發(fā)現(xiàn)隊伍里多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王力說，他家大人心善，收養(yǎng)的幾個孩子在英國公府讀書習(xí)武，過得都不錯。

    商瀾不以為然，活是活下來了，但平民變成奴才，自由沒了。

    以蕭復(fù)的脾性，此舉或者可謂仁慈，但她這樣的現(xiàn)代人有的是現(xiàn)代人的想法，著實生不出“感激”的心思。

    從落霞鎮(zhèn)到京城要走三天，路上總雨，足足走了五天。

    除順手破了個案子，其他的順順當當，別說是殺害慕容父女的兇手，便是山匪也沒見著一個。

    進京后，蕭復(fù)命黎兵帶人送商瀾和慕容飛回家，他進了宮。

    六扇門是比較神秘的衙門，慕容飛的住宅也非常低調(diào)，坐落在西城柳條街、柳葉胡同第三家，左右鄰居都是富商。

    商瀾親自敲開大門。

    老肖開的門，瞧見棺材時殘腿哆嗦了幾下，“這是……”

    商瀾道：“老爺回來了，我去見太太，肖伯伯幫忙張羅一下，準備請老爺回家?！彼@過老肖進了側(cè)門。

    此時大約下午申正，原主的養(yǎng)母楊氏大多會在廚房里，親自為家人燉一道好湯。

    商瀾聞到了nongnong的rou香，那是慕容飛最喜歡喝的雞湯。

    “不知老爺?shù)侥膬毫?，有沒有雞湯喝?！迸尤嵬竦穆曇魪闹楹熇飩鞒鰜恚恳粋€字都像尖刀一般刺在商瀾的心上。

    腳下灌了鉛，如有萬鈞。

    “外面是誰？”楊氏問道。

    “……是我?！边@是商瀾二十幾年來說得最艱難的兩個字。

    “慕容藍？”楊氏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兒，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簾子掀開后，看到了商瀾的打扮，她面色大變，身體前后搖晃兩下，被后面趕上來的肖mama接住了。

    商瀾穿著粗麻孝服，沒包邊，這是斬衰重孝，一般只為父母。

    她說道：“母親，父親去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蕭大人親自把他老人家送回來了。”

    楊氏靠在肖mama身上，面無表情，一雙大而圓的黑眼珠子呆呆地瞪著商瀾。

    商瀾沒經(jīng)過這種場面，不免有些無措。

    黎兵上前長揖一禮，說道：“慕容門主在陸洲劉家鎮(zhèn)意外落水身亡，當?shù)刂诓槊骶売?。我家大人考慮南方天氣太熱，不宜久留，便把慕容門主帶了回來。還請?zhí)?jié)哀?！?/br>
    “陸洲？”楊氏的眼睛又有了活氣，“他在敏江一帶，怎會去陸洲，是不是認錯了？”

    黎兵道：“這……并沒有。”

    楊氏頓了片刻，忽然看向商瀾，“真的是你父親？”

    商瀾取出慕容飛的門主腰牌，雙手遞了過去。

    楊氏顫巍巍單手接過去，隨即一個巴掌拍了過來……

    商瀾下意識一躲，楊氏的手落了空，重重地掃在肖mama的肩膀上。

    “你害死我家老爺，居然還敢躲？！”楊氏有些歇斯底里，眼淚一串串地落了下來。

    商瀾明白，楊氏以為慕容飛去陸洲是為了接原主回京。

    她有些后悔了，如果是原主在，這一巴掌必定會不聲不響地用臉蛋接下來。

    “母親，我與父親是偶然相遇，他當時不知道我在陸洲，而且我也差點死了?！鄙虨懖皇窃鳎幌腩I(lǐng)受這等天大的冤屈。

    楊氏捏住肖mama的胳膊，“他就是去找你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肖mama忽然開了口，“太太，老爺還在外面呢?！?/br>
    老肖是慕容飛的老下屬，替慕容飛挨了一刀后，腿腳有了殘疾，在慕容家養(yǎng)老，算是半個管家。

    肖mama是他的內(nèi)人，負責(zé)廚房和針線，與楊氏關(guān)系融洽，說話很有分量。

    楊氏瞧了眼黎兵，果然忍住了，扶著肖mama一步一步向大門走了過去。

    黎兵同情地看著商瀾，說道：“慕容姑娘……節(jié)哀，我這就回去復(fù)命了?！?/br>
    商瀾平復(fù)一下紛亂的心情，“我送黎大人出去?！?/br>
    ……

    老肖夫婦做事爽利，傍晚時分搭起了靈棚，該給報信的也都報了信兒。

    吊唁的人陸續(xù)來到慕容家。

    慕容飛的幾個親信來得最快，其中包括與慕容藍對上眼的謝熙。

    此人在六扇門中的地位與原主相同，今年二十歲，入門兩年，跟著周全周大捕頭負責(zé)西北一帶的大案要案。

    謝熙對商瀾并不熱情，同其他人一樣說上幾句官話，就再也沒有了。

    商瀾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一，慕容飛兩個兒子還小，一個十歲，一個十五，都在讀書，慕容在朝廷中已然沒有了根基。

    第二，謝熙長的不錯，行情極好，且年級也大了，不會等一個身世涼涼、還要守孝三年的慕容家養(yǎng)女。

    天氣太熱，慕容飛在家里停足三天就下葬了。

    慕容家驟然清凈下來，楊氏也終于有時間料理商瀾了。

    肖mama把商瀾請到二進正房。

    “跪下?！睏钍隙俗谫F妃榻上。

    雖然只過去三天，但她就像換了一個人，臉色蠟黃，顴骨突出，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商瀾沒猶豫，跪下了，原主欠慕容家，她欠原主，應(yīng)該跪。

    “你說，我家老爺?shù)降资窃趺此赖模遣皇悄愫Φ?？”楊氏手一抬，把手里的茶杯砸了過來，“是不是你，說啊，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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