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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文武百官之前,望著四下跪倒一片的人群,也跟著跪了下來,只是他深深垂著的面孔上不曾露出一點悲戚,反而是有些欣慰的淺笑。皇上終于死了,這個高懸在自己頭頂多年的陰影終于消散,他與他深深戀著的死鬼賢妃終于走到了一起,在地獄中做了一對死鬼夫妻。燕王靜靜的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學士王勛。“諸位同僚,皇上駕崩,本官與諸位一樣悲痛?!睂σ曋?,王勛擦著好不容易擠出的幾滴眼淚朗聲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新皇早日繼承大統(tǒng),也好為先皇安排喪禮,主持大局……”“王大人所言有理?!蓖鮿自捯魟偮?,已經(jīng)有人忙不迭應(yīng)和,“可是皇上并未冊立太子,疾病突發(fā),也并未言明由哪位皇子來即位?!?/br>“燕王戰(zhàn)功赫赫,而三皇子尚且年幼……”王勛突然直起身來朗聲喊道:“微臣認為應(yīng)由燕王繼承大統(tǒng)!”說完這句話,他又將身子伏了下去,仿佛在向未來的新皇跪拜。四下啞然無聲,燕王的兵馬已經(jīng)到了城外,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照常理,此刻燕王應(yīng)當推辭一番,王勛再上一道勸進的奏折,最后燕王勉為其難同意,順理成章,皆大歡喜。“慢著!”突然,已經(jīng)年逾七十的內(nèi)閣次輔張朝緩緩直起身來,伸手為自己正了正官帽,“燕王英明神武,又帶兵入城,劍拔弩張。老臣侍奉皇上五十余載,今日斗膽進言一句,即位之事還應(yīng)聽從皇上心意,老臣聽聞,皇上曾經(jīng)讓云麒大人擬過一道遺旨,不知殿下可否請出遺旨?”“還請殿下請出遺旨……”起身附和這句話的,依舊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臣。只是這位老臣不是別人,而是燕王的親叔叔梁王傅從德。“父皇駕崩,本王心中悲痛異常,本王無意于即位,只是不愿看到我大周被jian人趁虛而入,因此才帶兵入城?!毖嗤跏┦┤坏恼酒鹕韥?,“張大人位高權(quán)重,忠心耿耿,既然張大人說有遺旨,不妨請云大人來給我們看看……”燕王施施然回頭,冷汗卻陡然從額間沁出,原來如風吹麥田一般俯下身子的文武百官之中,居然沒有云麒的身影。一個時辰之前,京城郊外。傅季瑛垂手站在夜風之中,回頭望著身后的云麒,不似燕王雪甲銀槍,他們二人依舊是昔日的文官打扮,云麒依舊穿著大理寺的朱紅官袍。軍隊將士手中火把熊熊,映出云麒年少白皙的面龐,傅季瑛微微一笑,輕聲道:“云大人眉清目秀,穿著這身官袍也很是合身?!?/br>云麒面無表情:“殿下,我們何時進城?!?/br>“等我父王將虎符拿來?!备导剧Φ溃霸趺?,云大人比我還要等不及?”“世子,我想再問最后一個問題?”云麒聽到這句話,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如果事成,你可真的能夠放過他們二人?”“那是當然……”傅季瑛停頓片刻,繼續(xù)道:“不過云大人,我記得裴公子曾對我說過,他有心疾,也許活不了幾日,我有心放他們一條生路,只怕我弟弟日后還是會肝腸寸斷……”“瑛兒!”云麒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寧王已經(jīng)從遠處趕來。“父王?!备导剧泵τ锨叭?,卻也不忙著向?qū)幫跛饕⒎侵钢h處山丘上的一座孤亭,在他身后的將士手中,端著一只制作精美的酒壺。“父王,大事將成,且讓燕王與那些老臣們纏斗片刻,我們來飲這最后一杯?!?/br>傅季瑛的笑容溫柔如水,父慈子孝,只是“最后”這個詞似乎用的不妥。“好?!崩贤鯛旤c點頭,一把抓住了傅季瑛的手,“父王來陪你喝一杯!”云麒站在二人身后,默默望著世子在風中揚起的寬袍大袖,卻是有點無奈的搖了搖頭。王爺沒有說錯,就算真的君臨天下,他也還是沒能解開自己的心結(jié),即使他真的將裴蓁與傅季珩放了,也不過是想看著裴蓁死后傅季珩如何肝腸寸斷,郁郁不解。只是人如果太過狠心,別人又豈會不加防范。更何況裴蓁本沒有心疾,有心疾的,始終是傅季瑛自己。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食用!☆、紅塵意孤亭之中,傅季瑛轉(zhuǎn)身接過將士端著的托盤,將酒壺與酒盞一同放在石桌之上。那只酒壺精美異常,非但壺身鍍著一層黃金珠玉,就連壺蓋上也鑲嵌著一枚碩大的珍珠。傅季瑛微笑著提起酒壺,輕輕為自己和寧王各滿上一杯好酒,酒液金黃,濃香四溢,即使在微弱的燭光中也能看清那琥珀色的光芒。寧王接過酒杯一口飲盡,喉結(jié)隨之而動,那昔日年輕緊致的脖頸上已經(jīng)遍布皺紋。風刀霜劍,歲月侵身。“為何我覺得父王喝得這么不痛快?”傅季瑛抬起頭,繼續(xù)為寧王倒上一杯酒。他的面孔很年輕,很英俊,寧王看著自己兒子這張臉,忽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一個以前的人。“父王,你可知道我為什么沒有再去看過母親?”寧王爺沉默不語,也沒有再飲酒,卻是傅季瑛在颯颯夜風之中開了口。這個問題來的突然,寧王遲疑片刻,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傅季瑛。“你母親那里,我都有派人去灑掃祭祀,現(xiàn)在很干凈……”“因為我始終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去?!备导剧湫χ驍嗔藢幫醯脑?,“我朝的親王與家眷都葬在穆陵之中,偏偏只有我的母親被埋在荒郊野嶺?那不是一個王妃該待的地方?!?/br>“瑛兒,我也知道你難過了很多年……我也愧疚了很多年……”寧王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傅季瑛的手,眼睛中已經(jīng)有老淚滾動,“你的母親出事,也不是我想要那樣的,更不是王妃想要那樣的,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想做的都是為了這個家……”“那我的母親呢?她為什么就不是這個家里的人?”傅季瑛繼續(xù)冷笑,忽的仰脖喝下一杯冷酒,卻感覺五臟六腑都被烈火灼燒,“父王,我有些話想說很久了,今日不說,兒子怕以后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來……不知道父王愿不愿意聽……”“你說吧?!?/br>“父王,我一向敬重您,您文武雙全,小時候我羨慕您帶兵打仗,長大后我又羨慕您高談闊論,所以我一直都不愿意恨您。母親死后,我恨過王妃,也恨過每天傻了吧唧卻無憂無慮的傅季珩,可是時到今日我才明白,我最該恨的人還應(yīng)該是您?!备导剧鎺⑿?,又為寧王面前的空杯子里斟滿酒,“您作為一個王爺,一個父親,為什么不能去做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為什么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傅季珩是個傻子,他還愿意為了那個裴蓁去死,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