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柄朝上，接了一捧的雨水。

    孟江南亦驚亦慌亦茫然無措地看著他。

    他心口起伏得厲害。

    孟江南當(dāng)即急急從地上爬起來，緊張地抓著他的衣袖正要說上些什么，向漠北再一次低頭堵住了她的嘴。

    雨水順著嘴角漫進(jìn)了嘴里。

    孟江南嘗到了咸味。

    不是血的咸腥味。

    可雨水又怎會有咸味？

    孟江南睜大著眼怔怔看著近在咫尺的向漠北，胸腔酸脹得不知這究竟是她的眼淚，還是他的。

    當(dāng)他終是將她松開時(shí)，她依舊是那一句話：“嘉安，回屋吧，好不好？”

    這一回，她終于瞧見向漠北極輕極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當(dāng)即緊抓上他的手，將他往臥房方向帶。

    然他卻是掙開了她的手。

    孟江南心底一慌，卻是見他躬下身去將那一碗雨里的綠豆小芽兒端到手里，爾后抓起她的手，將她往屋里帶。

    一進(jìn)屋，孟江南趕緊找來干凈的衣裳讓他換上，不忘用棉巾幫他擦掉頭發(fā)上的雨水，緊著就要去喚向?qū)づc小秋將熱水與姜湯端來。

    向漠北卻在她要轉(zhuǎn)身之時(shí)抓上了她的手，蹙著眉沉著聲道：“先將濕衣裳換了再去。”

    孟江南卻是不依，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出后便快步往外走去。

    向漠北訥訥地看著自己此刻握空的手，將手垂下時(shí)看向了那碗放在桌上的“種生”。

    他將那碗“種生”拿到了面前來，垂著眼簾解開了那已經(jīng)落到了碗底的紅藍(lán)細(xì)繩，爾后將那完全散亂了的小豆芽們攏到了一起，用那根細(xì)繩將它們重新扎成了一束。

    孟江南再回到臥房中來的時(shí)候，向漠北除了面色比尋日里蒼白了不少之外，再無任何異樣，若非桌上放著那一碗“種生”，仿佛方才院中甚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他安安靜靜吃飯，老老實(shí)實(shí)喝藥，對方才之事只字不提，對項(xiàng)寧玉之事亦然。

    孟江南亦甚也沒有問，好似她白日里并未見過項(xiàng)寧玉似的。

    她面上平靜，心卻已成亂麻。

    她將頭上發(fā)簪取下放到了妝奩旁，拿了衣裳到向云珠那屋去沐浴，是向漠北非要她泡一泡澡將身子暖和過來以免落了寒病，向?qū)け疽褌淞藷崴轿堇飦?，然她卻是一心念著他，非要他先泡他自己不可，不想讓他為她擔(dān)心，她則是讓向?qū)ひ矀淞藷崴较蛟浦槟俏荩^去沐浴。

    向漠北這才沒有再說甚么。

    向漠北在寬衣時(shí)不經(jīng)意間落到他送給她的那只木蘭花檀木簪上，發(fā)現(xiàn)簪尖處他打磨得不夠光滑，他索性走到床榻后邊的那只矮柜前，從里邊拿出皮革來欲將其再稍加打磨。

    宋豫書當(dāng)初送給他的那個(gè)方方正正的包袱就放在這矮柜最底層，自將其收進(jìn)這矮柜最底層后他便未有再瞧過其一眼，但這一回，他將皮革從頂層盒子中拿出之時(shí)朝最底層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毫不猶豫地將柜門闔上。

    他拿著檀木簪與皮革，踩著腳凳，踩進(jìn)了大木桶里，一邊泡著溫度適宜的藥浴一邊用皮革慢慢打磨簪尖。

    溫?zé)岬乃帨羝鸬乃畾饨难?，他想到了孟江南那雙至方才還紅著的雙眼。

    廖伯將飯菜端來與他時(shí)稟過，小魚她帶著阿睿同寧玉兄長出去了。

    雖然她甚也未有與他說，抑或是說她甚也不敢與他提，可他看得出，她哭過。

    小魚她很聰慧，心亦很細(xì)，哪怕寧玉兄長未有與她直言，她也已經(jīng)甚都想到了。

    她是將阿睿當(dāng)成她真正的孩子還疼愛。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gè)母親能夠忍受得了骨rou相離之苦。

    骨rou分離，何其殘忍。

    可無論是小魚還是他，都無法將阿睿留下。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天，可真當(dāng)這一天來了，他卻難以面對這個(gè)事實(shí)。

    亦難以面對小魚。

    他如同廢人，甚也做不了。

    不知不覺間，向漠北停了手上打磨簪子的動作，緊緊閉起了眼，神色痛苦且自責(zé)。

    小魚嫁給他，除了一味得受著他陰晴不定的脾性與傷害之外，他還給過她甚么？

    如今，他便是連她的孩子都無法為她留住。

    她從未怨過他半句，反是將他放在心尖上捧著護(hù)著，寧可自己受住槍林箭雨，也不舍傷他半分。

    而他呢？

    他又是如何待她？

    水氣迷蒙中，向漠北眉心擰如死結(jié)，雙手亦是死死捏成了拳。

    他煩躁地緩緩睜開眼時(shí)，看見了自己左邊胸膛上那道丑陋至極的傷疤。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道他無數(shù)次想要撕開的丑陋疤痕，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他能這般做么？

    懷曦……會許他這般來做么？

    懷曦可會怪他？

    只見他緩緩側(cè)過頭，看向床榻旁側(cè)的那只矮柜。

    看著看著，他像是被什么牽引了一般，只聽“嘩”的一聲水聲響，他自大木桶中站起身走出來，只扯了外衫松松披在肩上，便朝那只矮柜慢慢走了去。

    他將矮柜打開。

    這一次，他的視線直直落在了最底層那只方方正正的包袱上。

    作者有話要說：2更不確定有沒有，有的話也是晚上10點(diǎn)以后了￣

    120、120

    孟江南草草將自己洗凈，卻未回跨院去，而是去了后院，去找阿睿。

    小家伙正坐在一張矮墩上，一邊挼著阿烏背上的毛一邊背千字文。

    他背得很流暢，一字也無錯，就是被他挼著毛聽他背書的阿烏有些生無可戀。

    被迫聽書的阿烏：我真難。

    小秋站在一旁，一邊給他鋪床一邊聽他背書，雖然她甚也聽不懂，可她卻覺阿睿少爺背得很好，像極了小讀書人的模樣。

    小家伙背得很認(rèn)真，根本沒有察覺到孟江南的到來，只專心致志邊背書邊挼阿烏的毛。

    阿烏見著她，擺了擺大尾巴，卻沒有站起來，沒有打斷小阿睿背書的小聲音。

    小秋正要行禮，孟江南當(dāng)即將食指豎起貼在唇上，做了個(gè)噤聲的動作，小秋當(dāng)即會意，收了聲，繼續(xù)鋪床。

    孟江南就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屋中模樣乖極了的小阿睿，一瞬不瞬，不舍眨眼，也沒有進(jìn)去擾了他打斷他。

    只是看著看著，她便又紅了眼圈，眼眶里鼻腔中都是酸澀的感覺。

    阿睿是個(gè)讀書的好苗子，長大之后不會對不起他這一身骨血所該挑起的職責(zé)。

    阿睿是個(gè)自律的好孩子，就算沒有她在身邊看著他長大，他也會長成一個(gè)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阿睿是她養(yǎng)大的乖孩子，哪怕她心中有一千一萬個(gè)不舍，她也無法繼續(xù)看著他長大。

    她的小阿睿，生來就已注定了要為項(xiàng)氏、為衍國山河而活，誰人也無法改變。

    其實(shí)她該為阿睿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