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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天地之間掛起了一層又一層厚重的珠簾,讓人無法拂開。 忽然一陣風(fēng)起,卷著雨水自門窗飄飛而入,帶著一股子寒涼意。 孟江南今日已將衫換成了襖,本該御得住靜江府這將將入秋的涼意,可當(dāng)雨水被風(fēng)卷著輕拍到她面上與脖頸上時,她卻覺涼意濃重,竟是令她打了一個寒顫。 茶樓里的說書先生已經(jīng)說完了今回故事,且時辰已不算早,他并不打算再說一段新故事,而是將自己的物什收整離開了。 雨大,他卻未有多留,撐著一把邊沿已經(jīng)很是破損了的油紙傘匆匆離開了茶樓。 不遠(yuǎn)處的一家小館子前邊,一對母女站在那兒,見著他走去,小女孩兒當(dāng)即從屋檐下朝他跑來,他當(dāng)即改走為跑,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將眉笑顏開的小女孩兒抱了起來。 及至屋檐下,婦人忙用帕子替他擦去臉上肩上的雨水,只見他笑著示意懷里的的小女孩兒從他脹鼓鼓的衣襟后邊拿出來一只油紙小包,小女孩打開后瞧見里邊的東西后抱著他的脖子朝他臉頰上香了一口,高興極了的模樣,而后用小手拈起其中一塊東西喂到他嘴里。 是一塊桃花狀的甜糕。 那是說書人方才在茶樓里同店家買的,用了他說了一天書所得的銅板買的,他買甜糕的時候孟江南正經(jīng)過他身側(cè),瞧見他認(rèn)認(rèn)真真將銅板點(diǎn)給店家。 這些精致的糕點(diǎn)對普通人家來說并不便宜,婦人面上有嗔怪之色,說書人卻是看著吃得腮幫子脹鼓鼓的女兒笑得滿足,婦人拿過他手中的油紙傘,走在他身側(cè),重新走進(jìn)了雨幕之中。 日子貧苦,可他們一家三人面上都是知足的笑意。 孟江南牽著阿睿的小手,就站在茶樓門外,看著這一家三人。 有雨水飛進(jìn)她的眼里,讓她眼睛直發(fā)澀,她將視線從他們一家人身上收回,低頭看向阿睿,捏了捏他的小手,柔聲道:“走吧阿睿,我們回家了?!?/br> 阿睿乖乖地點(diǎn)點(diǎn)頭,但他看了看沒有停歇之勢的雨,乖巧道:“可是娘親,雨還下得好大。” “沒事兒?!泵辖厦男∧X袋,“娘親背著阿睿?!?/br> 誰知小家伙非但不高興,反是搖頭拒絕:“不要不要,娘親背著阿睿會累的?!?/br> “娘親的阿睿小小兒的,娘親背起來不會累的。”孟江南笑著又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而且娘親想要背一背阿睿呀?!?/br> 小家伙眨巴眼,有些興奮,“真的嗎?” “娘親何時騙過阿睿了?”孟江南說完,便在小家伙面前蹲下身彎下腰,“阿睿同你向?qū)ご蟾绺绨延图垈隳玫绞稚希侥镉H背上來?!?/br> 撐著傘的向?qū)た纯疵辖嫌挚纯从陝?,一臉錯愕,但見她微抿著唇拜托似的看向他,他稍作遲疑后還是將油紙傘交到了小阿睿手上。 小家伙歡快地接過油紙傘,伏到了孟江南背上,環(huán)著她的脖子,將油紙傘握緊,“娘親,阿睿好了?!?/br> 孟江南勾住他的雙腿,站起身,走進(jìn)了茫茫雨幕之中。 阿睿手小,撐不牢油紙傘,于是他將傘柄朝頸窩里夾,這般一來,他的小手便能將油紙傘撐得牢實(shí)。 向?qū)こ昙屹I了一把油紙傘,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他們母子倆人身后。 而在他們身后的茶樓上,本是坐在屋子正中椅子上的項(xiàng)寧玉不知何時站在了窗邊,看著不顧雨勢而走進(jìn)了雨幕之中的孟江南與阿睿。 阿睿撐著油紙傘,他看不見小家伙的臉,只看見他一雙小短腿在孟江南身側(cè)晃啊晃,看得出他很高興。 他也看見了孟江南那未走幾步便已濕透了的繡鞋與裙襕。 他手中捧著茶盞,遲遲未有呷上一口,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們非要在此時離開不可的背影。 宋豫書站在他左后側(cè)方,能將窗外他之所見看得清楚,他亦瞧見了孟江南那頃刻便被雨水濕透了的繡鞋。 只見他眉心微微蹙了蹙,遲疑片刻,恭敬道:“公子這般片刻便將一切都告訴了她,她怕是承受不住?!?/br> “我知道。”項(xiàng)寧玉沉沉嘆息一聲,“我知道這對她來說太過殘忍了些,我很感激她,可這件事我沒有選擇,她更沒有選擇,受不受得住,她都必須要受。” 宋豫書不再說話,亦是無聲地重重嘆了一口氣。 殿下說的確是事實(shí)。 這一件事上,他們誰人都無法選擇,嘉安兄任何事情都可以逃避,也獨(dú)獨(dú)這一件事,他無法逃避。 雨下得更大了,仿佛要將這天地萬物都湮沒了才甘心。 阿睿伏在孟江南背上,攬著她的脖子聞著她身上的清香,漸漸睡了過去。 孟江南肩膀很窄,背也很小,任是誰人瞧著,都覺得太過嬌弱,不會讓人生得出安全感來,可阿睿伏在她背上,卻是覺得無比的心安,心安得他能在她輕緩平穩(wěn)的腳步中說著。 可即便小家伙已是睡著,他的雙手依舊牢牢地環(huán)在孟江南脖子上,握緊著油紙傘柄,不讓他的娘親遭著雨淋。 阿睿很輕,這幾個月一直不間斷地在練身子的孟江南背起他并不吃力,可這一次背起阿睿,她卻覺異常沉重,壓得她腳步亦變得沉重。 哪怕走得沉重艱難,她也不愿意將背上的阿睿放下,更沒有需要向?qū)兔Α?/br> 她不知是雨勢愈來愈大了的緣故,還是她的眼睛太過酸脹發(fā)澀的緣故,她只覺自己的視線模糊得厲害,讓她根本瞧不清眼前的路,她只能用力地眨眼再眨眼,以此讓自己的視線清晰起來。 然而她的喉間亦是酸澀得厲害。 大雨拍打著路面、屋頂、樹冠,嘩嘩沙沙聲不絕于耳,走著走著,她終是再抑制不住胸腔里那一股酸楚,在這茫茫雨勢之中,在這傾軋雨聲之中,她緊閉起眼,微微張開嘴,哭出了聲來。 靜江府就像一汪小小的淺灘,終究是留不住潛龍的。 她終是明白了嘉安為何要與她說“對不起”。 她做不了選擇,他也做不了。 孟江南停下了腳步,渾身輕顫不已,然她背上的阿睿依舊睡得香甜,不知她停下,更未聽著她的哭聲,只當(dāng)她還在往前走,在嘩嘩雨聲中背著他護(hù)著他。 小家伙還做了個甜夢,夢里他長大了,他的娘親還像他兒時那般揉揉他的腦袋,娘親說,即便他娶妻生子,他也還是娘親的兒。 茶樓離向宅并不是很遠(yuǎn),可孟江南卻走了很久很久。 向?qū)ひ恢备谒麄兩砗螅m不知放才在茶樓之中項(xiàng)寧玉究竟與她說了些什么,但他早已察覺到孟江南的異樣,也不敢上前詢問,只愈發(fā)警醒地跟在后頭。 當(dāng)夜幕將要攏上,孟江南渾身衣裳都已被雨水濕透,她才回到向宅。 小秋瞧見她一副丟了魂似的且還眼圈通紅的模樣,嚇了一跳,孟江南卻沒有說上什么,只是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