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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們總是如此之多,他們親手造就數(shù)不清的小宇宙,在那里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過著循環(huán)往復(fù),單調(diào)乏味,盡頭永遠只有死亡和虛無的生活。他和莫世光保持三米的距離,他走在后頭。莫世光的背影很單薄,少年的四肢修長,蓬勃充滿力量,風(fēng)灌進衣擺,揚起來,露出一截皮膚,肌rou線條恰到好處,透著獨特的氣息。他從那截□□的肌膚望見了夏季繁花,有一束陽光穿過窗棱和藤蔓,落在墻上被切割成細碎的光斑。一只烏鴉忽然在他肩上落腳,柔軟的羽毛搔過臉頰,烏鴉啄了他一下,就迅速展開翅膀飛向天空。被啄過的地方有點癢,他揉了揉,還好不是禿鷲,他想,不然這張臉就毀了。莫世光抓住了一條漂亮的蛇,那條蛇吐著信子往莫世光的腳腕沖,他反應(yīng)夠快夠狠,一腳踩中蛇七寸,蛇纏上他的小腿,在腳腕那里繞了幾圈。他還沒來得及對這蛇再做點什么,年斯年就跑過來了,他一言不發(fā)搶過莫世光的匕首,直接把蛇腦袋切下來,扯下黑白相間的蛇身,扔出去好遠。中國最毒的毒蛇,怕不怕?年斯年說。莫世光看都沒看那條毒蛇,他又露出厭煩的神情,你別跟著我了,我求你。你要去哪?不知道。那你跟我走,我知道,年斯年說。你有病吧。你不告訴我,我就跟著你,不過看這樣子好像要地震了。莫世光伸出手,眼神示意年斯年,年斯年有點沒領(lǐng)會到他的意思,疑惑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莫世光拍掉他的手,說,神經(jīng)病,我叫你把刀還我。年斯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莫世光接過匕首,他說,我頭一次發(fā)現(xiàn)你臉皮這么厚。年斯年說,我也頭一次發(fā)現(xiàn)你這么刻薄。莫世光看著年斯年額頭上那道新鮮的口子,他冷靜下來,語氣緩和了許多,他說,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會。不要,我不走。那會莫世光又冒出了殺心,想要對方立刻消失,撕碎他,讓他再也別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讓他心生厭惡。年斯年朝他走近一點時,他想都沒想就一耳光扇過去。但年斯年沒管那么多,好像那一耳光沒打到他,他拉起莫世光,朝前面一輛汽車跑去。真的要地震了,年斯年說,你別鬧。莫世光在奔跑中看到年斯年左臉上的巴掌印子,紅紅的,都快腫起來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年斯年恰好偏過頭看他,視線撞在一起,年斯年沖他笑,尖尖的虎牙露了出來。我破相了,都是你弄的,講真,有點疼,年斯年這么說。活該,他捂著心臟說。雨點落下來時,蘇唯一和歐回野還待在月牙橋上,雨勢很大,他們沒躲。磅礴大雨沖刷了街道上的污垢,洗掉死者們的血漬灰塵,讓他們看上去不那么骯臟。蘇唯一被雨水澆濕,他把濕漉漉的額發(fā)撩上去,他說,你看吧,地震的前兆,暴風(fēng)雨。他話沒說完,歐回野就跑了起來,還回頭叫蘇唯一,跑啊傻逼,地震了你還不跑?跑去哪里?蘇唯一追上去。歐回野想了想說,去彩虹大道吧,那里寬,房子砸不到咱倆。地震還沒來,先來的是大雨,他們在雨中和蟾蜍螞蟻老鼠蟑螂作伴,他們從沒見過這么聲勢浩大的下水道生物,除了螞蟻。蘇唯一有些驚奇,這么多惡心人的東西在他腳下和他一起前進,一起為生命奔跑,他感到不可思議。他看看它們認真的模樣,它們似乎一直都很認真,認真地生存,認真地在你家里爬行,嚇你一大跳,然后被你殺死。它們身上攜帶病菌并侵入你的領(lǐng)地,對它們處以死刑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你卻不能否認它們的確從未嬉皮笑臉,吊兒郎當(dāng)。他們在彩虹大道的街口就停下了,身后的陰溝軍團,激起一些微弱的水花,黑壓壓地覆蓋混凝土路面,一路向前。歐回野踩死了好幾只落單的蟑螂,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說,真他媽惡心,這么多蟑螂,還有那老鼠,那蟾蜍,我要吐了。我剛才給莫世光打電話了,歐回野又說。雨線阻擋了一些聲音的傳輸,蘇唯一聽不太清,你大點聲,我聽不到。我說我給莫世光打電話了,歐回野拔高了聲調(diào),那會兒你還沒醒,天還沒亮。他停了會兒又說,他沒有接。估計死了,蘇唯一說,我媽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你打電話給他干嘛?我想跟他說我原諒他了,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他接了,這應(yīng)該就是我的遺言。但他沒有接,蘇唯一說。他沒有接,所以我還沒去死。因為一場大雨,莫世光不得不坐進汽車?yán)?,他不情愿地看著車窗外的暴雨,激烈的雨水斜飛進來,冰冰涼涼地拍打他的臉,他的頭發(fā)和臉很快就濕漉漉的了。年斯年叫他關(guān)窗,他不肯。會感冒的,年斯年說。不關(guān),我悶得慌,他說。年斯年掌著方向盤,黑色的雨刮搖過來晃過去。急急的雨澆濕了莫世光半邊身子,但他仍不愿升起車窗,固執(zhí)得像個孩子,他也的確是個孩子,即使活了千年。年斯年對這樣的莫世光感到莫名的憤怒,他強制升起車窗,也不去在乎莫世光會不會生氣了。氣就氣吧,他想,誰不會生氣。你想淋雨就滾下去,年斯年說。莫世光怒視他,手已經(jīng)去拉車門了,但車門打不開,他只試了一次就老實了。他說,可以,會玩。年斯年從來都學(xué)不會如何去安慰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他也并不熱衷去安慰任何人。失去一切的人往往熱愛躲藏在黑暗的角落,獨自舔舐血淋淋的傷口。他鮮少接觸這種人,他向來不喜歡這種渾身上下充滿悲□□彩的可憐人。他們總是透著憂郁、滄桑,靈魂提前衰老,白發(fā)蒼蒼,笑容里是難掩不了的悵然,就連背影都彌漫著使人落淚的情緒。他們虛幻而破碎,像株蒲公英,一吹就散落在風(fēng)里。年斯年是罪魁禍?zhǔn)?,他讓莫世光成為了這樣的人。莫世光什么都沒有了,家人、朋友和棲息地,他沒有了歸屬,失去了方向,他甚至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元兇。年斯年開得很快,如果交通警察還在,一定會追上來給他來一張罰單。他想趕在地震來之前,前往安全的地方。他要去高鐵站。汽車通過昏黃的隧道時,他問莫世光,后悔嗎?讓我留下來。他知道這個問題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但沒意義的東西也有存在的權(quán)利。莫世光一開始報以嗤笑。年斯年就又問,莫世光你后悔嗎?莫世光說,我說我后悔,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