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池凊忙完這趟，起碼會在家呆上一周。

他用導(dǎo)航找到酒店的位置，發(fā)動車子離開了地下停車場。然而剛出小區(qū)，他就看到了肖池甯抱著滑板，在路旁翹首以盼的身影。

他暗暗嘆了口氣，無奈的同時竟也得到了一絲安慰。于是他把車停到肖池甯面前，打開了車鎖。

肖池甯跳上副駕，把滑板放在兩腿|之間，主動問：“爸爸，你想去哪兒？”

肖照山也問：“你來干什么？”

肖池甯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感覺你現(xiàn)在會很需要我，所以我就來了。”

肖照山重新踩下油門，突然改了主意：“你想去哪兒？”

“我嗎？”肖池甯抬頭看著他的側(cè)臉，真摯地答，“想帶你去樹林?！?/br>
肖照山不相信地瞥了他一眼。

果然，肖池甯隨之狡黠一笑：“——旁邊的下沉廣場?！?/br>
“就是家長會那天你看到胡穎雪的地方，還記得嗎？”他望向前路，輕快地說，“這個點兒應(yīng)該沒人了，特別適合父子偷情。”

肖照山驀然生出了一種錯覺，好似肖池甯從來沒有煩惱。

“那你還記得嗎？”他不禁問，“我們前幾天吵過架，我差點掐死你?！?/br>
肖池甯頷首：“記得。如果那天爸爸你是做|愛的時候掐我脖子，我肯定沒那么難受，說不定會爽哭的?！?/br>
肖照山被他逗笑：“是不是除了我的rou體你腦子里沒裝別的了？”

肖池甯不以為恥：“當(dāng)然有別的。比如你這五天干什么去了，你還生我的氣嗎，你真的要和池凊離婚了嗎，你和她離了婚要不要跟我一起過，我們什么時候搬出來，新家選在哪里比較好，你喜歡什么裝修風(fēng)格，喜歡睡什么硬度的床墊和枕頭，喜歡什么味道的沐浴露……”

“總之！”肖池甯說著說著就哼起了歌，“腦袋都是你，心里都是你，小小的愛在北京城里好甜蜜；念的都是你，全部都是你，小小的愛在北京城里只為你傾心?！?/br>
肖照山這下能確定，他這個當(dāng)?shù)谋划?dāng)兒子的哄好了。

“你唱歌還挺好聽的。”他打著方向盤，做了個簡短的評價。

“還有。”肖池甯定定地看著他，低聲問，“爸爸，你真的坐過牢嗎？”

肖照山嘴角的笑漸漸消失了。

肖池甯頓了頓，又說：“你不想回答沒關(guān)系，以上那些對于當(dāng)下來說都不重要，你不用立刻告訴我。”

他拉開安全帶，從椅子上蹭起身，突然在肖照山的右臉上親了一口。

肖照山?jīng)]想到他會來這么一出，下意識降低了車速略微吃驚地看向他。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讓你知道，你選的滑板和你都特別好，”肖池甯回望他，笑得很甜，“謝謝爸爸，我很喜歡?！?/br>
肖照山內(nèi)心越是洪水泛濫口頭就越是說不出好話。他一時失語，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看路。

半夜路上沒什么車，十分鐘不到他們就抵達(dá)了目的地，肖池甯學(xué)校附近的下沉廣場。

如他所說，廣場上看不見半個人影，肖照山仗著沒人貼條，把車隨意地停在了路邊，和他一起來到廣場中心。

肖池甯難得活潑，像只出了籠的小鳥，踩著滑板一圈圈兒地炫技，偶爾跳躍偶爾在空中轉(zhuǎn)向。

肖照山獨自爬到臺階的最高處，挑了塊相對干凈的地方坐了下來。

他本想抽兩支煙，結(jié)果一摸褲兜才發(fā)現(xiàn)，出門太急壓根兒沒帶上煙和打火機(jī)。于是他索性伸長了腿，什么也不做，始終盯著肖池甯靈巧的身影。

慘淡的路燈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寂靜的街道上，除非車輛駛過，不然只聽得見滑輪向前與落地的聲響。這一瞬間，肖照山終于發(fā)覺了荒謬之處。

世上有多少個肖池甯，會在得知親生父母感情破裂即將離婚之后表現(xiàn)得如此雀躍呢？甚至連他自己，也覺得肖池甯的反應(yīng)順理成章、理所當(dāng)然。

這是不是從側(cè)面應(yīng)證了，他決定向池凊提出離婚是無比正確的選擇？因為他們大概真的是世界上最差勁的父母之一，是世界上最該分手的夫妻之一。

肖照山由內(nèi)而外地平靜了。在這樣的夜晚里，疲憊與余怒都不值一提，矛盾和掙扎都煙消云散。

肖池甯停下來沖他招手：“爸爸！”

肖照山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聽到了。

“你下來。”肖池甯說。

肖照山起身，依言走下臺階來到他面前：“干嘛？”

肖池甯把滑板推到他腳邊：“你會滑滑板嗎？”

“不會?！?/br>
“很簡單的，我教你?！?/br>
“我有說我要學(xué)嗎？”肖照山踩住滑板另一端，讓它滑回肖池甯那邊。

肖池甯又把它推過去：“你滑一次就會喜歡上的，試試唄?！?/br>
肖照山拿腳尖抵住滑板，不讓它過來：“不試。”

肖池甯加大腳力與他抗衡：“你買得特別好，硬度97A的輪，最適合在這種路面滑，體驗一流，確定不試試？”

肖照山只覺得四十多歲的人玩兒這個很滑稽：“我出了錢還得出力，什么道理?！?/br>
“在板子上吹吹風(fēng)，什么煩惱都會不見的。爸爸，相信我?！?/br>
“那你的煩惱呢，都不見了嗎？”

“嗯，至少現(xiàn)在是。”

肖照山心里一片熨帖，腳上猛然松了力。

肖池甯卻沒來得及收腳，滑板就這么被他蹬出了幾米遠(yuǎn)。身下頓失支撐，他出于慣性打了個趔趄，直接迎頭倒向了前方。

肖照山得逞，不慌不忙地抬手接住他，攬著他瘦削的背將他穩(wěn)穩(wěn)地?fù)砣霊阎小?/br>
“嚇我一……”肖池甯仰起臉，意欲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提前說一聲。

然而肖照山已早有準(zhǔn)備地低下頭，精確地找到他的嘴唇，深深地吻住了他。

原來被愛是這樣的感覺。像在滑板上享受風(fēng)，還像從枝頭翩然落下，歸根化泥變作塵，永遠(yuǎn)在肖照山身邊。

肖池甯在閉上眼的前一刻這樣想。

他們相擁在下沉廣場的中央，相擁在快要入冬的北京一夜里，忘情地吻了又吻。直到即將忘記人類該如何呼吸之時，他們才松開了彼此。

肖照山揉著他的耳垂，笑道：“這才是我消除煩惱的方式?！?/br>
第五十章

肖照山掐著手表讓肖池甯繼續(xù)玩了十分鐘的滑板，到點就宣布自己困了，要回酒店睡覺。

肖池甯體力不好，蹦蹦跳跳滑了一會兒也累得不行，爽快地一踩滑板將它抱在腋下，滿頭是汗地跑到肖照山面前，表示要跟爸爸一起去酒店。

肖照山被他望得心軟，揉了把他的頭發(fā)要他等一下：“我先去買包煙，免得待會兒開著開著車睡著了?！?/br>
肖池甯自告奮勇：“我滑滑板去，我知道最近的便利店在哪兒，很快就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