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xiàn)自己面龐發(fā)燙。

    闊別多日，謝臻就在不遠(yuǎn)的對面。

    她應(yīng)該欣慰愉悅才對，可潛意識里，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快逃？

    他過來不會對她怎樣吧？

    校門口來來往往這么多學(xué)生，謝臻又被那么人認(rèn)識，萬一被他的朋友或愛慕者看到了，兩人該怎么解釋？

    最壞的情況，她爸媽看到了怎么辦??！

    想著想著，蘇慕善往后退了一步。

    謝臻不會知道她有這么多心思，只因為終于等到了考試，開心來不及。

    二人中間橫亙著擁擠的私家車，他沖她笑了笑，從人行道下來，慢慢繞行。

    蘇慕善喉嚨哽住，搖了搖頭示意他停住，謝臻凝眸疑惑。

    這時，側(cè)邊傳來了女人的高跟鞋撞擊地面的聲音，以及呼喚，“善善——在干嘛呢？”

    她忙轉(zhuǎn)過頭，王琴已經(jīng)站在面前，“善善？怎么半天不過來？”

    為了彩頭，王琴今天也穿了紅色的裙子。

    蘇慕善靈機一動，抱住王琴的胳膊，露出笑臉，“沒什么，mama，你今天真好看！”

    “……好看？”王琴將信將疑，又笑，“你啥時候這么會夸人了？走了，去宿舍收拾了！”

    “嗯！”她點了點頭。

    側(cè)過頭，極盡余光，瞧到了一點點果綠色的衣邊。

    *

    回到家已經(jīng)是五六點了。

    王琴和蘇偉國今天特地關(guān)店，回家陪女兒慶祝高中畢業(yè)。一年中，一家人團聚吃飯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今晚餐桌上的豐盛堪比過年。

    飯后，蘇慕善陪王琴洗碗，又跟父母聊了會兒天，才洗完澡鉆回臥室。

    懊惱、懊惱、還是懊惱。

    她靠在木門上，長長舒了口氣，才從拿了手機出來，消息已經(jīng)占滿屏幕。

    四小時前。

    謝臻：你父母今天來接你啊。

    謝臻：那等會兒，能不能見下？

    兩小時前。

    謝臻：收完宿舍了，回去了？

    一小時前。

    謝臻：你在躲我。

    她心下一聲咯噔，拇指搭在鍵盤上，卻不知作何回復(fù)。

    她的膽怯懦弱在他看來是言 * 而無信嗎？蘇慕善垂下腦袋，于事無補的失措感降得很低很低。

    可是，隱秘的感情被攤開了，一切坦誠于明面上，她不是長袖善舞、能說會道的人，真的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直面他。

    至少，不要這么快。

    你在躲我。

    幾個平鋪直敘的文字，但主謂賓俱全，甚至在網(wǎng)絡(luò)聊天中都把標(biāo)點符號打全了，讓她敏銳地捕捉到他的情緒起伏。

    所以他生氣了嗎？

    可她又該怎么解釋，說她有點害怕？

    越解釋越奇怪，他該不會誤解她吧？

    蘇慕善抬手揉了揉頭發(fā)，頭更疼了。

    這時，手機又滴了一聲。

    謝臻：你現(xiàn)在在家？

    她回過神，毫不遲疑地回：嗯。對不起啊。下午我爸媽來接我了，剛剛我媽盯著我，我不好玩手機……

    你生氣了嗎？

    對不起。

    這兩句話在她聊天框里猶豫，忽然，消息一彈。

    謝臻：我知道了，你到來陽臺來。

    蘇慕善心臟收縮一下，把手機丟到床上，拉開了陽臺的門。

    兩樓之間的空地沒有燈，地上灑滿了月光，他繞到住宅樓的背面，身影孑然，依稀能看清還是今天下午的打扮。

    她舒了口氣，忙鉆回臥室，撈起手機出去。

    王琴和蘇偉國正在看電視，“善善？”

    “媽，我吃多了……下去轉(zhuǎn)轉(zhuǎn)。”

    王琴質(zhì)疑道：“大夏天的，外面那么熱，出去轉(zhuǎn)干嘛？”

    蘇慕善在玄關(guān)蹲下來換鞋，努力淡定，“……思思來找我了，我們等下去附近的商場轉(zhuǎn)轉(zhuǎn)，有空調(diào)的。”

    “哎呦，女兒剛考完試，和朋友逛個街而已?！碧K偉國打圓場，又走到玄關(guān)塞了幾百塊錢過來，“去買好吃的?！?/br>
    蘇慕善抬頭，笑了笑，“謝謝爸爸?！?/br>
    她輕輕碰上了防盜門，鼓起腮幫子舒了口氣，立馬下樓。

    一兩分鐘的功夫，謝臻已經(jīng)從房子后面又繞回單元外等候，隱藏在樹叢里的知了聲拉長時空。

    燈光也是寂靜的，他站在外面的黑色夜幕里沉默。

    最后幾階臺階，蘇慕善走得有點艱澀。

    而且她確信，自己確實有點過分。

    害怕王琴發(fā)現(xiàn)不敢拿手機回復(fù)他只是理由，畏懼面對才是內(nèi)因。

    但事已至此，她只好硬著頭皮，走到他跟前。

    他 * 足比她高一個頭，把她聲音壓得很低，“謝臻……”

    輕輕的，空氣里浮起一聲笑，是他的。

    起初是有點生氣的，但看到低眉順眼，一副屈從他“yin威”的姿態(tài)，謝臻直接破了功。

    她還是太傻太簡單了，對他能有什么壞心思？

    謝臻立在她面前，屈指蹭了下鼻尖，清嗓，“課代表，你躲我，是準(zhǔn)備說話不算話了？當(dāng)時你就站這兒怎么說的？”

    她躲開他的目光，“我沒有……”只是，沒準(zhǔn)備好罷了。

    謝臻明知故問：“沒有什么？”

    “沒有打算說話不算話?！?/br>
    “那你今天躲著我干嘛，剛剛我不發(fā)消息問你，你就一直不打算回我？”

    蘇慕善霎時啞然，回頭看了眼空蕩的樓道，始終有種被窺視的羞恥感。

    扯了一下他袖邊，仰起頭請求，“走吧，我們別在這兒說，我怕等會兒有人下來?！?/br>
    少女的眸光過分澄澈干凈，怎么顯得他行徑惡劣，欺負(fù)弱小似的？

    謝臻回過神，佯作平時隨意的淡笑，旋即自如地拉起她的手，“行啊?！?/br>
    “怎么扯袖子？”他又垂眸看兩人交織在一起的手，“扯這兒，知不知道？”

    蘇慕善臉熱：“噢……”

    因為怕被街坊鄰居認(rèn)出來，蘇慕善提議坐兩站公交，去稍遠(yuǎn)一點的商圈。

    但一路上他始終不緊不松地握著她的手指。

    拇指指腹輕按著她的掌，情感的微妙慢慢發(fā)酵，通過十指抵達心臟，她一路心跳怦然，陷入一種自我矛盾里。

    真的害怕被街坊發(fā)現(xiàn)，告訴王琴；又是真的沉溺于他慢節(jié)奏的接近，不愿松手。

    原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并不會多難為情的。

    靜靜地呆在一起，再尋常的事，也讓人覺得心曠神怡，譬如在公交車上時，她不好意思地扭向窗外街景，他卻盯著玻璃窗里她的倒影淡笑，再譬如到了商場，他陪她嘗了麥記上新的雪糕，騙她唇角沾了上了奶油，用指尖去揩她的唇瓣。

    “謝臻……”她瞪他，不好意思地看周圍，“你別這樣?！?/br>
    謝臻這才吊兒郎當(dāng)?shù)刭r笑， “行行行 * ，你是課代表，我聽你的?！?/br>
    吃完雪糕去丟包裝盒，剛好經(jīng)過了名創(chuàng)優(yōu)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