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響，暗地卻留神起來。

孟諶與嚴玉郎三言兩語，話說得甚緊促，倒也讓萬紅庵探知了個五六分。原來西南邊陲仍不太平，氐族近來另立了統(tǒng)領(lǐng)，又聯(lián)合盍稚等族糾集起三十萬大軍，殺得邊關(guān)將士一個措手不及，竟當真是要惡戰(zhàn)一場的架勢。嚴玉郎的雪甲軍還整飭未及，待再過幾日籌備妥鞍馬糧草，少不得便要赴邊關(guān)迎戰(zhàn)。

正欲細聽下去，那頭孟諶卻止了聲，須臾萬紅庵的臀間傳來幾聲脆響，被捻著耳朵道：“醒了便去洗漱罷，朕今日要理的事情甚多，陪不得你撒嬌使賴地在此消磨?！?/br>
萬紅庵這才不情不愿地睜眼，從香褥里探出半邊水嫩嫩的膀子，攀到孟諶胸前去輕輕抓撓，一邊斜睨著眼睛，悄悄越過那半透的絹屏朝外間窺探。朦朧中見得嚴玉郎端端正正地跪在外間，頭低低垂著。

孟諶不愿慣著萬紅庵嬌懶，往那膀子上狠掐一把，就聽得那廂一聲痛叫，果然兩下里利落起來，撐起身子掀開被褥幾乎是滾著下榻。朱琛聽見聲響，捧了衣物過來，萬紅庵便赤裸個身子立在屏前，輕展雙臂，由著朱琛替他更衣。待上上下下都收束打點好，方從屏風一側(cè)繞到外間。

嚴玉郎還跪在地上，也不知將里面的響動聽去多少。萬紅庵見著他便覺胸口一陣滯塞，匆匆行過，腳邊卻不知是被絆住了怎的，一個趔趄倒在地上。

“鸞鏡君當心，這地可滑著?！眹烙窭蛇^來扶住萬紅庵，明面上恭恭敬敬，唯二人知曉，他手下施與的力道，幾乎可將萬紅庵的腕骨捏碎。

萬紅庵薄唇緊閉，一面奮力掙開，一面又小心著不發(fā)出聲響，免教屏風那頭的孟諶察覺。正倉皇焦促間，不經(jīng)意和嚴玉郎對了個正眼。只見嚴玉郎眉目陰沉似有烏氣纏繞，一雙眶子瞪得赤紅，眼瞼那道疤痕也比往日鮮明醒目，整個面貌看著分外猙獰，竟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第二十九章

也不知孟諶和嚴玉郎要議事到幾時，萬紅庵自臥房出來后，便先遣退了隨侍，兀自往停云軒一間偏房里待著。

嚴玉郎是地府里的惡鬼羅剎，萬紅庵只要一見了他，便似被放在油鍋里炸，架烈火上烤。他手腕還痛著，眼前也凈是那張猙獰的面孔，一時在屋內(nèi)踅來折去，立又立不住，坐也坐不穩(wěn)。好容易安歇下來，伏到案上想小憩片刻，卻又被夢魘住。

夢里的嚴玉郎竟一如往昔般溫柔親厚，長身玉立在芙蓉池前，擷了兩朵花苞匿在身后，殷切切喚他：“阿丹過來，我有好物送你”。他不由喜上眉梢，赧赧飛身過去，傍到嚴玉郎身側(cè)。卻見嚴玉郎興高采烈地笑著，從背后掏出的兩朵芙蓉花苞，竟在一剎間化作了兩顆血淋淋的人頭，一顆是父親，一顆是母親。

萬紅庵發(fā)出一聲極凄厲的慟叫，猛然驚醒。環(huán)目四望，見著眼前窗明幾凈，尚是人間的屋宇擺設(shè)，才漸漸回過神來，只是前胸后背俱已汗?jié)褚黄?/br>
有人聽見聲響，推門進來，萬紅庵背著身子沒瞧見，只當是尋常小廝，便支使道：“去拿條汗巾過來與我?！闭f著將手支到一旁，攤開等著巾兒落下。

久久不見動靜，萬紅庵疑惑著轉(zhuǎn)過身去，不由悚然一顫。竟是那催命的惡鬼嚴玉郎不知何時從夢里尋來，端端立在了屋內(nèi)，正笑望著他。

萬紅庵腿腳利落，趨身幾步?jīng)_過去就欲奪門而出，卻哪料嚴玉郎先他一步，早落了閂子，老神在在地看他忙亂：“往哪跑去，見你漢子來了，也不曉得迎承？”

拿手狠捫了幾下門板，眼看跑不掉，萬紅庵便也不再枉費功夫，與嚴玉郎拉開幾步距離，嗔目切齒道：“豬狗不如的東西，也不知你那爛镢頭都埋土里幾時了，還自亂嚼蛆，認作誰個漢子？只怕有陰溝頭的蚊蠅要應(yīng)你?！?/br>
嚴玉郎步步逼近，面上笑意盈盈，眼底卻一片深沉：“不認我作你漢子，又待認哪個去？”旋即似是心下明了，連連點頭道，“孟諶么？他昨夜可cao得你爽利，是把你梳弄服帖了，連自個姓甚名誰都弄不清？小浪貨，該不是有根麈柄就能來干你，在那間張開個腿子任人造弄罷。”

他一面說著，一面貼到萬紅庵跟前，忽然伸手將人衣襟扯開，只見那白生生的胸｀脯間一片赤紫青紅的歡愛痕跡，好不煽情。萬紅庵慌忙攬了衣襟，卻又被嚴玉郎一把阻住，將兩手扳到背后。

看著眼前這具遍布他人嚙痕掐印的軀體，嚴玉郎喉結(jié)滑動，眸中眼色益深，不由也騰出只手，附上去捏揉撫弄，勢頭一路向下直要滑到襠里。

萬紅庵急紅了眼，使出掙命的力氣擺脫，兜頭就對著嚴玉郎一陣啐：“滾罷，我就是任狗cao驢入，也橫豎輪不到你這天殘閹jian，連舔我腚眼都沒得份！”

“恬不知恥！”嚴玉郎似是再莊持不住，陡然發(fā)怒，一把將萬紅庵抵到案上，兩手扳住他的肩胛骨，幾乎將指頭嵌進rou里，“你怕是不記得了我倆怎個在菩薩面前發(fā)下的誓愿，也不記得以往是怎個巧言令色，央著我憐你愛你！”

萬紅庵冷笑道：“我只記得自個在菩薩面前發(fā)下誓愿，要把你抽筋扒皮，敲開骨頭吸髓汁子喝?！?/br>
嚴玉郎發(fā)上指冠，猛地揮手，就要將個巴掌在萬紅庵臉上落下，忽而又想到什么，身形一僵，掌風生生在空中頓住。只見他把頭抵在萬紅庵額前，鼻對著鼻，眼瞪著眼道：“好冤家，不過是自以為傍到了高枝，看我不敢發(fā)落你，才在那里跳乍。你道這高枝還棲得了多久？便是再得意些時辰，過不多久，只怕又該翹臀擺尾地來求我?！闭f罷一摔兩袖，撣衣要走。

萬紅庵厭憎歸厭憎，卻還是敏銳地捕到了嚴玉郎話中機鋒，牽住他一只衣角：“你這話甚么意思？”

嚴玉郎乜他一眼，眸中竟泛著與豺狼捕獵時肖似的亢奮神采，陰森森笑道：“你以為我這綠毛龜是好當?shù)?？且看著罷，屆時該歸我的，我一樣不落都收回來！”

第三十章

氐族與盍稚諸族的聯(lián)軍來勢洶洶，半月里便將畈州與固州邊境的幾處郡府端平。雖都是些邊荒偏僻、本就匱乏駐軍的地界，仍使讓朝野震驚，一時竊竊私私多有口舌。敵軍就好似開了天眼一般，將這邊排兵布陣、調(diào)軍遣將都揣摩得通通透透，邊關(guān)每急腳遞來戰(zhàn)報，無一捷報，俱是噩耗。

幾戰(zhàn)下來，將士們氣勢大落，城池失守益多。孟諶也鎮(zhèn)日心神不寧，連連召眾臣入內(nèi)宮議事。

萬紅庵這廂里，雖則沒了孟諶的召幸，不需去賠身下氣地察人眼色、討人歡心，卻也不見落得清省。嚴玉郎那日把話說得決絕，被他記在心底，偶然想起竟覺一陣心煩意亂，日間里寢食難安，仿佛有大事將生。每每發(fā)起慌癔來，總少不得要遣人去煮幾壺茶湯與他吃了，才可勉強安心寧神。